此时的天色已经不早,再过一段时间黄昏就会到来。 时间已经不足以支撑我们继续向前探索,只能在这个距离城市不到几十丈远的地方就地扎营,胡乱的吃了点儿东西,便各自钻回帐篷里休息。 躺在地上,我一时间竟有些失眠,脑子里总是想起昨天晚上睡梦当中所见到的那对金色竖瞳,不知怎的,我总有一种预感,只要我真的睡熟了过去,必然会再见到那对眼睛。 甚至,今天晚上所见到的东西,可能要比这金色竖瞳要多的多。 就这么胡乱的想着,我总感觉我的精神越来越好,身后传来二子轻微的呼噜声。 二子本是一个睡眠极好的人,平日里别说呼噜了,就是翻身也都不翻一下,然而连续这几天的行动,就是二子也受不了的打起了呼噜。 躺在地上来回的转动身子,精神上的兴奋让我有些烦躁,就这么来回的翻转了好几次之后,一气之下干脆直接的坐了起来,双眼不由自主的看向门帘所在的方向。 外面,有淡淡的红光从门帘的缝隙当中渗入,那是外面椿树燃烧所发出的光亮,只不过相较于昨天,光线会暗淡许多。 现在的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我一时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想要拉开门帘向外看上一看,甚至在这想法出现的一刹那,我的手便已经贴到了门帘的位置。 不对! 就在我的手指接触到帐篷布料的那一刹那,我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外面! 武家人曾经说过,雷泽里面波云诡谲,平静的夜晚下藏匿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危险,想要安全的在雷泽里活下去,必须要遵守武家祖辈所流传下来的规矩。 我又是什么时候不把这条规矩,放在心上的呢? 想到这里,我连忙将伸出的右手撤了回来,左手在上将右手牢牢按住,生怕我一不注意,就真的将帐篷的门帘儿掀开。 不行,不能这么看着了,若是再这么看下去,弄不好我真的会忍不住将门帘儿掀开。 想到这里,我连忙把身子一侧,向着地上倒去。 只要躺下,闭上眼睛,早晚都能睡着,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再有这掀开门帘儿的想法。 然而就在我刚躺下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仿佛唢呐一般的声响。 这声音很轻,却又不断地往人的耳朵里面钻,越是不想去管,那声音就响得越是清晰,让人无法忽视。 这声音似乎是从远处原来,并随着时间慢慢的向我们所在的地方靠拢,离得越近,这声音就越是清晰,直到此时,我才终于确定,那滴滴答答的声响,就是唢呐!并且这声音当中不只有唢呐,笙管笛箫一应俱全,吹得是完整的凤朝凰,这是迎亲用的曲子! 我猛地坐起身子,转过头朝向这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会错的,这声音虽说仍旧有些轻微,但这确实是凤朝凰! 可这里是雷泽!除了我们根本就不会有人存在的地方,在这样的一个原始之地里,怎么可能会有凤朝凰的迎亲曲! 除非,吹奏这首曲子的不是人! 从上古时期,人们开始聚居开始,礼仪就开始贯穿了整个文明的发展历史,上至祭天酬神,下至饮水吃饭,都有着各自的礼仪存在,而作为单独的一个人,婚礼是极为隆重的礼仪之一。 从阴阳流转的角度来看,男为阳,女为阴,阴阳相合乃是天地正道,想要繁衍子嗣,就必须阴阳调和。 故而,男婚女嫁乃是天地正理。 但从整个世界的角度来看,男女不过是性别之分,除了人之外,动物也有繁衍子嗣的需要,一般来说,动物繁衍并没有太多的事情,两只动物只要身体发育到了一定地步,就会自然而然的结合。 可这其中还有一种例外,就是成了精的动物。 大凡动物修行,万事皆以人为准,举止行为无一不学,就是修行有成之时,也需要化身完毕,寻找一人,得人的亲口封正才能修成正果。 类似于红白之事这种更为隆重且紧要的礼仪,这些成了精的动物更是会学习仿照,甚至会特地的按照人类婚丧嫁娶的规矩,宴请亲朋,聘用乐师,按照人类的规矩一路吹吹打打迎娶新娘。 当然,无论是那些亲朋好友,还是轿夫乐手,无不是精怪所化,世人谓此曰妖怪娶亲。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狐狸娶亲以及老鼠嫁女。 狐狸娶亲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老鼠嫁女这件事,在我家传的古籍当中却有记录。 老鼠嫁女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距离现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当时有一陈姓叫陈玄通书生,准备回家中祖地投亲访友,中途路过沧州城。 可他行路的时间掐的太死,再加上天气不好,躲雨消耗了他不少时间,以至于都拖到黄昏,都还没赶到沧州,这陈玄通本想着自己今天必定是要露宿野外了,谁承想临近天色全黑之时,竟在前面看到了一处庄子。 这庄子面积颇大,光是从外层的院墙就能大致的判断出来,这绝对是一座不小于四进的宅院,显然这座庄子的主人,非富即贵。 凑巧的是,这庄子的外面,披红挂彩,就连周围的树上,也都用红绸裹住,拧成一个个的绣球,看上去富贵十足,不时的有穿着红色衣衫的男女从这庄子外走过,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只看了两眼,陈玄通就明白了过来,眼下的这座庄子,正在准备喜事。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这庄子外来来回回的人,有个十来个了,可这些人的个子没有一个高的,再加上全都是弯腰躬身的做派,那个子看上去就更矮了许多,略微比量了一下,大概也就只有到陈玄通腰际的位置。 按理来说,这荒郊野岭的,出来这么个庄子,是个有心眼儿的人就得琢磨琢磨,这庄子是不是个好的地方。 可此时的陈玄通也都顾不上了,身子被中午的那阵雨浇了个透心凉,到现在衣服还是湿的,此刻他是又累又饿,眼见着这么个大庄子就在眼前,哪里肯往别处去,略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陈玄通迎着一个抱着罐子的小厮就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