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赤脚的小徒弟叫波子,今年二十一了。 人们都说他给人打针的时候,一点都不疼,一些小孩子都特意点名让他给扎。 他的到来让沈赤脚轻松了不少,小伙子一看就是个上进好学的人,没过多少日子,就算是在沈庄站住脚了。 八十年代的乡村,农村里没有什么文化娱乐设施和场所,一到冬天,地里没活了,刮风掉雪的,人们也没法在室外活动了。 大家也没有什么好手段打发无聊的时间 天气好的时候,会在大雪来临之前,各个村庄里都会组织一次下乡放映电影的活动。 那可算是所有老少爷们的福利了。 吃过晚饭,拿上小板凳,去的早了可以占个好位置,去的晚了就只能站在后面远远地看了。 看露天电影也是一个年轻人交流见面的好机会,不同村子的人们因为这样的机缘凑在一起,说说话,见个面。 也有那早熟的大孩子们偷摸地借此谈恋爱的。 也有那平日里有恩怨的人,在看电影的时候碰上了,再彼此纠集起一伙人,几句话不来,在电影幕布后面就动手动脚地干上了。 大家都以为演电影的人们从屏幕上下来了,到地上演开了。 波子没事的时候,有人看到他总是在村子里转悠,不光是在沈庄,有时候他也去周边的村庄。 一开始,都没有人在意,后来有人说,他一边转悠,一边还向人们打听一些事情,人们倒也没往心里去。 冬天的村庄是安静闲适的,孩子们天天背着书包去上学,大人们没事就在家里猫着。 云芳就是在地毯厂干活,每天早起晚睡地干得不亦乐乎。人们都说这孩子如此拼命,这是在给自己攒嫁妆钱呢! 地毯厂里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的,坐在一起讨论男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了。 就有那说起柳刚家那大海的,说是孩子在部队干的好,让一个当官的看中了,不回来了,留在部队要在那当上门女婿了! 云芳听了默不作声,有时候她想站起来嚎她们一嗓子,但又一想,还是算了吧!自己又不是大海的什么人,人家愿说就说去吧!反正咱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上次收到大海的来信后,云芳的心安静了不少。她并没有马上给大海回信。她有私心,等过上些日子再回,让那小子在心底多盼想盼想。 在第三场雪落下的时候,云芳才去邮局把给大海的回信投进了邮筒里。 这场雪是下的真大啊!下了一天一宿没停。雪花子也大,噗簌噗簌的就是一个劲儿地往地上落。 云芳没放心把信投进村委会院子里的小邮筒里,她嫌那样太慢。她直接搭乘着地毯厂去城里送货的拖拉机,去了邮局。 随着信在邮筒里的跌落,云芳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矛盾的,她希望大海很快看到,又希望让大海再多盼上几天。 雪地里静静立着的邮筒,就像是一个信息中转站,去往天南地北的信在这里汇聚又分开。 每一封信应该都是承载着一颗或者是几颗倾诉的心灵,他们把要说的话装在信封里,从寄出去的那一刻,就开始期盼着远方的人能早日收到它。 我一直认为,纸质信的消失也是我们人类情感表达的一种消失,伴随着这种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我们在漫长岁月里不断累积和传承的一份另类的向往和期盼。 这天下午,X先生放学后,正要准备回家的时候,刚出校门就被波子叫住了。 “小朋友!等等!” X先生自然知道他是谁,就没害怕也没设防地站住了。 “你是小龙吧?” “嗯!你叫我啊?” “没事,我就有个小问题要问问你!”波子显得小心翼翼。 “什么问题?我不一定知道啊!” “其实也没啥事儿,很简单,我就想问问你姐今年多大了啊!”波子压低了声音。 “你问这个干嘛?”x先生提高了警惕。 关于他姐姐的事,那可都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一点不能含糊。 “没啥,就是随便问问!” “我还真不知道,她比我大得多,具体多少我说不出来!” “哦!那行,没事了,就当我没问,快回家吧!路上慢点儿,路滑!” 这个冬天真的是冷啊!路上的雪都冻住了。 X先生边走边滑着雪,每次一走到秀儿姐家门口的时候,他就特别兴奋。 那边有一个大下坡,每次滑雪他都要上来下去玩上好几个来回才过瘾。 从秀儿姐家里传出来一阵吵吵声,在冬日暗淡的黄昏里高低起伏着,听声音那是秀儿和她母亲在争吵。 X先生不便久留,他只滑了一个来回就决定往家走了,他怕人家开门出来看见他显得尴尬。 路上没有行人,都在家里窝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准备吃晚饭了。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X先生无意中一回头,就发现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似乎有个人影一闪不见了。 X先生并未在意,这大冷的天,谁神经不好在外面找冻啊!自己看花眼了吧! 可就在他推开家门,转身关门的时候,他无意中又向西一看,街角处似乎也是有个人影一晃不见了。 “妈!我饿了!” 这是X先生每天推门之后的第一句话,不管他妈在不在家,也不管饭做没做好! 相信这也是很多人打开家门后说的第一句话。 “小龙回来了!饭马上就好了!”妈妈总是一副淡淡的语调,好象和谁也都不会生气。 但这些日子,妈妈的身体有点不太好,特别是胃口,几乎吃不下太多的东西,而且还老是腹胀肚子疼。 云芳说过好几次,让妈妈去城里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妈妈老说没事儿,过几天调节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