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珠比乔溪要冷静一些,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乔姥姥被推走,没有跟上去,而是转头安慰起了乔溪。 她一过来,周霞就直接让位,让她坐在了乔溪的身边儿,姐妹两个抱头痛哭了一阵儿,这才稍稍缓和了情绪,大哭转为抽噎。 安琦的纸巾已经用完了两包,这是她的所有了,一时间,只能任由泪水顺着脸颊划过,一低头,那泪珠就断了线一样落在了手背上。 “妈妈,别伤心了,你还有我。” 她的劝慰略显无力,女儿是不能替代母亲的,哪怕还有一个她,可对乔溪来说,她却永远失去了做一个女儿的机会。 哪怕长大的乔溪不会在乔姥姥面前撒娇卖乖,但乔姥姥存在,她就永远有一个母亲,有底气有依靠,可当乔姥姥不在了,那她就仿佛是孤零零的水中浮萍,只能够随风而去了。 “别哭了,哭什么哭,看看安琦,你还有安琦在呐,你们好好的,妈也能放心……” 乔珠的安慰之语颇显严厉,像是在呵斥一样,却真的让乔溪埋着的头抬起来一些,看向了安琦,然后把她搂到了怀里。 安琦很快感觉到自己的肩头湿了小片,那是乔溪的泪水。 “……我没有妈妈了,我以后都没有妈妈了……” 一向能够作为依靠的母亲突然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哭着喊“妈妈”,对于安琦来说,这种感觉是新鲜的,又是让她心生痛意的,几乎不能思考,如果有一天乔溪不在了,她会不会也如此悲痛? 对这个答案,她是怀疑的,也是惶恐的,恐怕自己很难如乔溪今日这般悲痛得真情实感吧。 带着记忆穿越,有了这辈子的人生,从小开始长大,看上去胎穿带来的好处巨大,能够光明正大融入身份之中,不惧任何目光。 可实际上,安琦很难在最开始投入进去,睁开眼把乔姥姥当做这辈子妈妈这种事情,简直就像是在说明她跟乔溪的年龄差并没有那么悬殊。 谁能够把一个同龄的女孩子当妈呢? 可她又的确是她这辈子的母亲,于是,很多时候,安琦看乔溪,都不像是在看一个母亲,是一个姐妹,是一个朋友,是一个亲人…… 所以,当她要离去的时候,她会哭吗?会真心哭泣,哭得很伤心吗? “妈妈……” 安琦流着泪,喃喃地叫着乔溪,她的心理很难受,不知道是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难受,还是为此时此刻。 看啊,乔姥姥才死,可她心中,已经想不起她了。 也许她就是这样凉薄的一个人,很难有什么能够在她的心头停驻,这样的她,真的会有真心交托给另外一个人吗?真的会爱什么人吗? 孙尚立回来的时候,见到抱在一起小声抽噎的三个女人,开口说:“行了,先回去吧,妈的事儿还没办完,衣服你们买了没,还要给穿一下,咱们这边儿的讲究是……” 人死了,并不是万事皆消,对于活人来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并不是一味悲痛就可以的。 放肆的哭泣和哀痛,似乎也只有刚才那一小段空闲,之后就要忙碌在如何处理丧事上。 平时的讲究不说,这时候正值疫情,很多事情不太好办,不能大办丧事也没什么,但有些讲究,停灵什么的,就不好说了。 “医院这边儿说不能过夜,还要赶紧送到殡仪馆,我联系了那边儿……” 孙尚立没有管她们听没听,说着具体的事情,随着他的述说,乔珠先冷静下来,粗鲁地抹了一把脸,眼圈红红,果断做了决定:“行,现在情况特殊,咱们就从简,不用大办,电话通知大哥那边儿就行,他们来不来,都随他们的意思,不来也没什么,人都没了,计较这些也没意思……” 乔珠没有提乔秀那边儿,却也觉得乔秀也不必来了,不是因为感情之类的因素,纯粹是她家也不容易。 张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老太太,她一向都防着乔秀贴补娘家,这会儿又正是疫情,她把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乔秀看得很严,生怕对方在外头转悠带了病毒回家,再给自己传染了。 如今已经有消息说是老人和小孩儿最难度过疫情,张老太太的紧张程度就更上一层,这种时候,也不见乔秀过来,多半是来不了了。 乔珠在这件事上很看得开,人死都死了,来不来就是活人的计较,跟死去的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乔姥姥生前的时候,乔秀从来没有对她不好过,她死了,乔秀不来,她估计也不会怨恨什么。 听到乔珠做了决定,孙尚立松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他这个当女婿的是不好代为决定的。 他又问起了乔秉义那边儿,大儿子不回来,小儿子呢? 还有乔栋泽,乔姥姥最疼爱的小孙子,这种时候,他是不是也要来呢? “他来不了。” 周霞紧张地给否了,“秉义现在还在外面,根本就不能过来,栋泽那边儿也管得严,都不让出,肯定也来不了,特殊情况,咱们也应该理解。” 她忙着给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开脱。 “行。” 孙尚立点点头,不管真假,也说得过去,正好赶上疫情,谁都不能说什么不对。 再加上不设灵堂,不大办,家里都不烧纸了,连摔盆都用不着,也就没什么好计较了。 大致跟乔珠对了几样事情怎么办之后,孙尚立就去忙了,有了他打岔,乔溪也不再痛苦了,缓过神来,再要起身的时候,腿上还是乏力,幸好贺炜扶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