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悟道蒲团 照葫真人
玄者,天也。 浑行,浑天之义。 驯乎玄,即浑行无穷正象天。 此为太玄经中的玄首序,取自老子玄之又玄。 太玄经,又称太玄、太元以及玄经,为西汉末年扬雄所著。 不过…… 从眼下这座古观看,时间线绝不可能只是两汉,而是先秦之前,至少也要拉到春秋战国,甚至西周时代。 所以,太玄经,极有可能就是道德经。 最后那句话,其实也印证了这一猜测。 玄道者,服气以为铸造道身。 这分明就是玄道服气筑基功的真意。 最关键的是,按照楼观传诸传讯载,楼观派道人除了修行《道德》《妙真》《西升》《开天》以及《化胡》五卷真经外,还要传习数种上清经。 如《大洞真经》《黄庭内景经》《太上隐书》《太上素灵洞玄大有妙经》等等。 而此处道观内,却只奉有一卷真书。 时间又要追溯到西周。 太玄经对应道德真经当之无疑。 “所以,此处道宫,应该就是文始真人所留。” “当年自关外迎送老子,得其道德真经后,便来到终南山上结草为楼,避世修行,观星望气。” 陈玉楼低声呢喃,心头千丝万缕的思绪也愈发清晰。 “另外,按照青池道人所叙,他在青池山耕种时,遇一道人,见他容貌甚伟,气质过人,于是传他道经。” “言说只需服气导引,自可得道成仙。” “而楼观派所传承的修炼方术,虽然是杂采各家,取长补短,最终形成内外兼修,也就是符箓与丹鼎皆修的路子。” “但最早,楼观派却是实实在在并不服药,而是食炁!” 陈玉楼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乱龙潭一侧。 负手而立的他,身外寒风呼啸,雪尘四溅,但他仍旧岿然不动,只有一双眸子越发明亮。 “错不了。” “文始真人,于此修行。” 想到这,陈玉楼心神一动,水下古观中法相虚影将古书一合,转而收下。 同时。 继续朝着四周走去。 瓶山丹井下,只是青池道人一具遗蜕,便让鹧鸪哨众人破境,踏入修行。 而今这么好的机会。 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轻易错过? 除却太玄真经,价值最高的……自然是棋局。 古有南柯一梦,观仙人对弈而瞬息百年。 书中也有珍珑棋局,破局者天命所归。 所以,收起太玄经后,陈玉楼目光便下意识落在了两只蒲团中中间的茶几上。 黑白两子,纵横十九线。 看上去就如太极阴阳鱼,与道门极为契合,也难怪一路上山,那些隐士,除却打坐、练剑、观云海之外,大都是在对弈。 只是。 眼下这副棋局,似乎却并无太多深意。 至少按照他的眼力,暂时还看不出多少东西来,棋局双方显然已经屠龙,败局已定,可以投子认输了。 他虽然也就会玩个五子棋。 但这一世的陈玉楼,出生时,陈家经过数代人的积攒,陈家底蕴已经极深。 而他又是独子。 更是早早就定下了文武兼备的信条。 四书五经、武道修行,兵书谋略,天文地理,哪一样都不能落下。 围棋而已,他还真学过。 在陈家庄落户的流民之中,并不缺乏落魄大户,或者官宦之后,其中甚至不少是前朝晚晴的秀才进士出身。 从这些人里,找几个愿意出任教书先生的人,可太简单了。 毕竟。 读书人几个愿意下地种田,早出晚归? 只不过,陈玉楼那些年学得东西太过驳杂,只能说多而不精。 但简单的棋局,胜负手还是能够看得明白。 此刻棋局,似乎就是对弈之后的结果。 与他想象的情景,实在有些大相径庭。 但陈玉楼显然还是有些不太甘心,探出手去,抓起一枚黑子。 握在掌心中,入手微凉,质地倒是细腻,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不过是终南山上最为常见的山石打磨而成。 “棋局,棋子都不对。” “难道是棋盘和……石罐?” 陈玉楼低声喃喃,目光转而落在茶几另外一处。 只是,无论他怎么看,两者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山石所刻,并无太多神异之处。 “总不可能是蒲团?” 一缕神识扫过,但让他诧异的是,再简单不过,用山中杂草编织而成的蒲团,神识竟然都无法穿透。 “这……” 察觉到这一点。 饶是陈玉楼,眼角都不禁重重一跳。 最不可能的成为可能。 这种见鬼的事,放在倒斗古玩行,那就是天大的漏。 他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次。 就是刚执掌陈家,接手常胜山那几年,带着一帮伙计去往李家山,试图倒斗滇王墓,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早都被捷足先登。 不甘心的他。 借着观草木、辨泥痕的本事,硬生生从一口泥潭中找出了口棺材。 也是那口被人遗弃的古棺。 让他找到了刻有献王墓的人皮地图。 但比起眼前。 那算得了什么? 荧光之于皓月,简直是云泥之别。 几千年过去,连山顶草楼观都在风雨中侵蚀消失,两只衔草结成的蒲团,竟然没有丝毫腐坏的迹象。 这本身其实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深吸了口气。 陈玉楼小心将两只蒲团慑起,刚一入手,一股轻风凉意便扑面而来,心中杂念,躁意,瞬间为之一定。 “清心、凝神、入定、悟道?” 一一感受着蒲团中气息,以及身上变化。 他心头更是震动。 要知道,在此之前,能有这等效果的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那就是祖龙顶! 但那等洞天福地,天下也找不出几处来。 如今简单两个蒲团,便能做到这一步,陈玉楼哪里还会不懂。 “好东西啊。” “至少也是道家法器……不对,法宝级别。” 古观之中,原本无形无质的法相虚影,这会那张模糊的脸上,似乎都闪烁起了两盏灯火。 神采四溢。 陈玉楼好歹也接触过一些炼器。 虽然还不曾登堂入室,但最为基础的东西还是知道。 远不是当初在瓶山时候。 只要是道家之物,统统称之为法器。 实际上,就如修行有境界之分,器物同样有高下之说。 法器、法宝。 往上的话,陈玉楼暂时还不曾接触,不过想来应该是灵宝、真宝一类。 法宝自生灵意,则为灵宝。 至于本命法宝则称之为真宝。 就如吕祖的纯阳剑、张果老的渔鼓、铁拐李的葫芦,便是本命之物。 而他自己的话。 龙鳞剑如今其实也能勉强算作法器。 要脱离法器,蕴养生灵太过缓慢,数十年都不一定,但若是另辟蹊径,比如,将大黑天击雷山那头邪神封入剑内。 说不定几年时间。 就能从法器晋升为法宝。 但如今……轻而易举便得到了两件法宝。 这他娘可不是捡了个天大的漏? “之前下来时,至少见到了五六道灵光,应该还有宝物……” 将蒲团也随之收起。 陈玉楼这会就像是为过冬储备粮食的松鼠。 啥好东西都想往家里扒拉。 一双眼睛扫过四周。 连一寸都不敢放过。 很快,他目光又落在了案几上的香炉上。 此处过去最少两千年,但那三根香火,就像是当日在瓶山红尘仙境中见到的长明灯,献王墓内燃了上千年的鲛人火,始终烧着,全然没有燃尽的迹象。 有了太玄古经、悟道蒲团的前例在。 这是就算是三岁小孩,应该都知道了,这只香炉必然来历不小。 几乎是下意识的。 法相虚影,一步跨出数步,出现在案几之外。 小心探出手去。 将香炉一把抱起。 刹那间,一股幽香味道冲入鼻间,隔着重重潭水,陈玉楼竟然都有种浑身畅通之感。 “果然。” 眼神一亮。 陈玉楼知道自己又猜中了。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精绝古城、昆仑神宫一行结束后,返回陈家庄,便开始着手在洞庭湖君山岛上布局的事。 开辟几间洞府。 供给修行、炼丹、符箓、炼器以及种田养药所用。 没想到,这一趟终南山太白峰之行,简直就是出门下雨有人送伞,完全就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到时候点燃香炉、端坐于蒲团之上修行。 绝对会事半功倍! 好不容易按下心中激荡情绪,陈玉楼又将整座古观来回搜寻了数次,再三确认没有其他器物后,这才吐了口气准备离去。 不过…… 好歹受了文始真人如此之多的遗泽恩惠。 陈玉楼当然也不好意思,这么转身就走。 法相虚影双手抱拳。 朝着墙上壁画中那两道松下对弈的仙人身影,认认真真躬身行了一礼。 这才一步冲天而起。 片刻后。 虚影破水而出。 朝着乱龙潭外负手而立的陈玉楼一步步走去。 虚与实相互融合。 下一刻,陈玉楼眼底深处神光一闪。 收起身上气机,潮水归港,山崖外呼啸的寒风也在一瞬间归于平津。 “陈兄?” 察觉到这巨大的变化,原本还盯着寒潭深处的鹧鸪哨,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目光下意识看向陈玉楼。 呼—— 陈玉楼只是缓缓舒了口气。 转过身来。 掌心一翻。 赫然多出了一本古书。 “这……这是?” 鹧鸪哨一下瞪大眼睛,即便从他身上见过无数次堪称天人手段的神通仙术,但此刻一张脸上仍是难掩震撼。 整个过程中。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就是担心会错过什么。 但…… 就算如此。 他还是想不到,陈玉楼究竟是怎么做到? 之前在夹子沟和海螺谷,遇到的鬼潭和温泉,好歹他还是亲自下水,方才察觉到水下的变化。 但从昆仑山返回后,身上诸多手段,已经愈发不可琢磨。 “文始真人传承。” “太玄经!” 陈玉楼也没过多解释,只是将手中古书向前一递。 反正这么久了。 无论他身上发生什么,鹧鸪哨一行人都会自行脑补,然后找出一个他们认为最为合理的答案。 和眼下相比。 当日观云楼上金丹异象以及祖龙顶突破洞天,不知要震撼多少倍。 也不见他们如何。 “太玄经?!” 鹧鸪哨眉头一挑,音调下意识都增长了几分。 “可……可有筑基功的后续功法?” 他如今最为关注的,便是将筑基功补全。 只是,这话一问,陈玉楼心里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无奈。 文始真人亲传。 光是这几个字,又岂是区区一份玄道服气筑基功能够比拟? 食炁、吞药、丹砂、符箓。 囊括诸多法门。 不过,他也知道,自踏入筑基后,鹧鸪哨又多焦虑,毕竟一日无法补全功法,就等于后续无路可走。 “当然。” “道兄慢慢琢磨就好。” 想到这,陈玉楼点了点头。 刚在水下古观中,他借着法相虚影简单翻阅了下,太玄经中,除却玄道服气筑基功外,还有涉及丹药以及符箓。 集百家之长,确不是空话。 只不过,比起青木长生功中的修真四艺,就要相去甚远。 “真有!” 得到确定答案,鹧鸪哨再按捺不住心中激动。 从他手中接过古书。 又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小心翼翼翻开书页。 当玄道者,服气铸道身几个字映入眼帘,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然落地。 “这,陈兄,这古书是从何处……” 人生三十余年。 鹧鸪哨都鲜少有如此时候,语气都有些激动莫名。 只是…… 他话才出口。 身前的陈玉楼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身,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陈兄?” “山下有道人亲至,境界极高……” 见他问起。 陈玉楼并未回头,只是低声回了一句。 而且,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山下剑意盈空,人还未至,凌厉先行。 不止如此。 他上山途中,郎朗读诗声也在随之传动。 这太白山上一百余座道观,数百道人,能有这等修为者少之又少,而又能修出这等惊人剑意。 来人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山下道人速度极快。 几乎转瞬间,便从云海抵达了玉皇池。 这会鹧鸪哨也察觉到了不对,将手中太玄经古书,小心翼翼贴身收起,这才转身,一脸凝重的看向来时登山处。 “肘传丹篆千年术,口诵黄庭两卷经。” …… “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不多时。 一道犹如落鼓雷鸣般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同时,一位身穿道袍,背负长剑,木钗束发,腰间挂着一只葫芦,头发花白的老道人,从山下一步步拾级而上。 看似缓慢。 实则身形快如闪电。 眨眼便从山口,出现在了松林之外。 只见他目光深邃,看向寒潭外的陈玉楼和鹧鸪哨,伸手做了个道揖,朗声笑道。 “贫道照葫,不知山中有大真人驾临,特来山上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