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剑差一着 闭关参悟
轰! 陈玉楼执剑,自天而下。 长剑之上剑气如瀑,寒光四溅,犹如黑云压顶,裹挟着一股摧城之势,剑气笼罩之处,整个大雪坪上,厚厚一层积雪被吹得四下飞起。 身下。 照葫真人以老猿背山式,双手紧握长剑,犹如提着一张大弓,形似满月,剑身上雷纹滚滚,将龙鳞隔绝在外。 只是…… 感受着头顶越发恐怖的气势。 饶是他反应极快,这会也只觉得泰山压顶一般,双脚深深陷入积雪,一直将满是山石的地坪都给踩得深陷下去。 两把长剑之间。 寒光交错,剑气厮杀。 有蛟龙嘶吼,亦有雷霆铮鸣。 无形的气势自两人身外凭空而起,整座大雪坪上仿佛生起了一场雪暴。 也就是纯阳宫低处偏僻。 人迹罕至。 否则,眼下这么大动静,怕是早就惊动无数人。 但即便如此。 此刻山中还是有好几双目光,正盯着这边。 鳌山东侧。 一座奇峰矗立于诸山之间,峰顶高入云霄,倚天拔地,为天独俊,其中又有一根石柱冲天而起,石柱与绝壁间,隐隐可见一座琼台莲宫。 此处便是被誉为太白山北麓第一峰的定心峰。 那座琼台道宫,便是斗母宫。 相传此地便是先天斗母修道成真之所。 宫观依山而建。 据说山下有一座洞天,常人难以寻见,洞内有泉,飞瀑垂挂,百步石梯悬于云雾之间,日精月华,潮星礼斗。 先天斗母便是自石梯上登天,而修得真法。 此刻。 定心峰上,一个头戴玉冠,身穿紫袍的老道,正负手遥遥看向鳌山峰上。 他看上去六七十岁年纪。 一头长发花白,结成道髻,寒风拂过,吹得他身上紫袍微微扬起,颇有一派仙风道骨之感。 赫然就是至道真人张行宿。 不过他虽姓张,亦称张真人,却和龙虎山并无什么关联。 张行宿年少时上山。 在斗母宫拜真人为师,修行得道。 前三十年一直寂寂无名。 直到那年京城失守,老佛爷带光绪皇帝到长安避难,正逢大旱,关中内外赤地千里,山中大小湖泊几乎都尽数干涸见底。 于是。 光绪帝一道诏令,派人到终南山上寻道人开台求雨。 当时数位道人领旨,却无一人成功。 最后还是出关,听闻此事的张行宿,毅然接下圣旨。 于太白山上搭起道台。 立下罗天大醮。 最终大雨甘霖漫天而降,解了关中大旱。 因为此事,帝大喜,以为福瑞,特赐张行宿玉冠紫袍,封至道真人,同时,终南山上数百道观,以斗母宫为首。 一时间,张真人之名传遍天下。 人人皆言他是道家仙人。 方才能够调动风云,召引本部雷神,令风伯、雨师,呼风唤雨。 此事虽然过去数十年。 清廷也已经亡了多年。 但毕竟是受过朝廷封赏,皇帝钦点的真人,张行宿在关中名头仍是极盛,提点终南山诸道多年。 就是县里道会司。 也是以他马首是瞻。 “灵机如此紊乱。” “照葫那家伙又在搞什么?” 此刻,张真人一双眸光扫过,仿佛能够洞穿重重云雾,看到鳌山林木之间。 天地灵机骤然变化。 他又岂能感受不到? 虽然照葫对他一直颇有微词,觉得他徒有虚名,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运气好引了一场雨下来,然后坐有虚名几十年。 但实际上,他张行宿还是有真本事的。 身为全真道龙门派嫡传。 虽说龙门这一派自古就是以内丹道出名,但其实,这一派中人向来讲究内外兼修,性命双炼。 召仙敕神,只是寻常。 全真道罗天大醮,丝毫不比龙虎山差。 何况,他可是山上为数不多,已经摸到金丹门槛的真人之一。 单看实力境界的话,确实不如照葫,但论丹道,一百个照葫,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不过,他不愿与照葫争论罢了。 真当他张行宿是泥捏纸糊? “等等,这剑意……” 凝神观察了片刻。 原以为照葫是在闭关练剑。 但忽然间,一缕明显异于纯阳派的剑意直冲云霄,张行宿眉头不由一皱。 “凌厉卓绝……意如蛟龙。” “终南山上什么时候又出了位大剑修?” 张行宿这段时日一直在闭关,直到方才终南山上空忽然风起云涌,灵机大变,他才一下从入定中挣脱。 自斗母洞内一路行至定心峰上。 四下扫过。 察觉灵机是从鳌山上传来。 平日里,虽然和照葫不怎么合得来,见面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毕竟同在终南山中修行。 张行宿对剑仙派还是极为了解。 眼下,鳌山那边冲天的剑意。 分明是一白一黑两道。 “莫不是有山外剑修来攻山?” 念头一起,张行宿眉头当即皱的更深。 要是如此的话。 万一出事。 到时候如何收场? 他一挥道袍,就要起身下山,再如何,他张行宿如今也还是道会司的人,凡是终南山地界,无论儒释道哪一家,都归属他管辖。 下定决心。 张行宿一路沿着绝壁上的石梯,仿佛穿行在云雾之间,只片刻功夫,人便已经出现在了斗母宫外。 原本是想着与门中弟子叮嘱一声。 没想到。 上山的石梯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 由远而近。 还伴随着一阵粗重的呼吸。 很快,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道童,越过石阶,一路小跑上来。 穿着最为常见的黑色道袍。 似乎有几分熟悉。 没等张行宿想起来他的名字,就见小道童一脸认真的行了个道揖。 “见过张真人。” “我家真人让我来,与张真人说一声,鳌山那边无事发生,是一位山外高修,上山找照葫真人切磋剑术。” “让张真人不用担心。” 小道童压下呼吸,怯生生的说道。 “你是哪家弟子?” 闻言,张行宿不由点了点头,敛起下山的念头,然后才好奇道。 “药王庙。” “归元真人门下道童。” 小道童正说着,石阶下又探出个小脑袋,赫然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道童,见他目光看过去,他立马缩了回去。 见状。 张行宿哪里还会不懂。 “那位山外高修,是已经见过老真人了?” “是,之前与师傅聊了片刻,然后……”小道童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在回忆老真人的叮嘱,“照葫真人找了上去,两人便去了纯阳宫。” “好,贫道知道了。” 张行宿点点头,“哦,对了,替我给你家老真人带声好。” “就说贫道这几日会去登门拜访。” “是,张真人。” 小道童认真将话记住。 “好了,去吧,山路湿滑,你们两个小心些。” 张行宿一挥袖,小道童顿时如释重负,但也不忘行礼,随后才叫上同伴,沿着山路快步跑去。 一直到两个小家伙走远了。 他这才收回目光,转而又看了眼鳌山方向,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登山的意思。 让照葫那家伙头疼去就好。 切磋嘛。 只要不是攻山就行。 两个小道童,从斗母宫离开,却并未急着返回药王庙,而是一路又去了老君庙、玉皇庙、铁甲神庙,以及几座洞天。 分别将师傅的话带到。 嗡! 等从玉真洞离开。 两个小家伙已经累得不行。 青栩默默算了下时间,也不知道眼下师傅去了哪,正犹豫着是不是和同伴说声先回三圣宫。 忽然间。 山中云海汹涌。 天地间狂风呼啸。 漫山飞鸟哗啦啦飞起,还有不知名的小兽从四处钻出。 “这是咋了?” 看到这离奇一幕,两个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在山上也有好几年,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该不会是……鳌山?” 看了眼鸟群飞走的方向,青栩若有所思,它们似乎是被什么惊动,而相反的方向,正好就是鳌山峰。 两个小家伙艰难地爬上一块大青石。 遥遥望向鳌山那边。 原本漂浮不动的云海,中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空白,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当空截断了一样。 两个小家伙虽然年纪不大。 但一路所见,为真人传话,此刻哪里还会想不到。 “是两位大真人剑术造成?” 嗡—— 几乎念头生起的刹那。 鳌山峰大雪坪上。 陈玉楼手中龙鳞剑一下斩出,积蓄的磅礴剑气,瞬间撕开身前虚空,直直的斩向照葫真人。 “气和混元。” 感受着那股惊天动地的剑气。 已经交手数十招,深知道剑术恐怖的照葫真人,此刻一张脸上仍旧难掩震惊。 不过。 震动瞬间就被压下。 陈玉楼这显然是打算一招定胜负。 此刻若是分神,绝对接不下来。 深吸了口气。 只见照葫真人一声暴喝。 双手呈抱月之式。 一身灵气尽数催动。 奔雷古剑悬于身前,剑身上雷光闪烁。 “周处……斩蛟!” 一双手上灵机浮现,缓缓抓住剑柄,照葫真人周身无风自起,吹得他一身道袍猎猎作响。 剑身上的寒光,更是映照的他神色,前所未有的沉凝肃然。 一字一句。 缓缓吐出。 蛟字落下的一刹,奔雷剑上蓄积的剑势更是毫无保留的尽数斩下。 轰—— 一黑一白两道剑气。 几乎是瞬间接触。 犹如爆炸中心,余波四下散开。 陈玉楼只觉得浑身气血鼓荡,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住,剑气席卷的风浪从周身划过,大雪坪的积雪,瞬间被一扫而空。 杂草熔化。 外延的古松劲竹,就像稻穗一样成片倒下。 “噗——” 照葫真人身形接连摇晃,一连往后退了数步,终于,一口气再没压下,脸色一白,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溅洒在雪地上。 雪白与猩红,呈现出一抹强烈的对比。 而远处那道身影,即便身处风暴中心,仍旧岿然不动。 见状。 照葫真人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涩。 将奔雷古剑,从身前半空缓缓抽回,深深看了眼,眉宇间满是复杂。 他自问自己将纯阳剑术,练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超越了师傅,甚至数代祖师。 但今日切磋仍旧落败。 直到周围剑势尽去,照葫这才将古剑重新归入鞘中,反手负在身后。 看了眼四周,大雪坪与之前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满地砂石,剑气犁出的缝隙,就如蛛网般密密麻麻,遍地都是。 可想而知。 刚才那最后一剑,何等可怕。 “陈道友……” “贫道输了!” 吐了口气,照葫真人打了个道揖,一脸认真的道。 “不不不。” 听到这话。 陈玉楼连连摆手。 眼底闪过一抹歉意。 说好的切磋,本来应该是点到为止,但好不容易碰到一位大剑修,一时间,心神尽数沉入其中。 不然,在之前那一剑时就该结束。 “真人先别动,陈某粗通药理医术……” “哈哈哈,陈道友言重了,就是气息浮动了下,稍稍打坐一番就好。” 见他一脸担心,照葫真人不由摇头一笑。 闻言。 陈玉楼不由一阵默然。 照葫真人金丹大境,这点伤势对他而言,确实不算什么。 就是心里这一关实在有些过不去。 “那真人……还请先打坐调息,我为你护阵。” “不必不必。” 照葫真人摆摆手,“你那几位同伴也该上山了,不如先回观内喝口热茶,也让贫道好好参悟下。” “……也好。” 见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甚至透着几分惊喜。 陈玉楼一下明白过来,对他来说,这样切磋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 对于剑道精进有着极大的裨益。 若是能够从中汲取到一丝明悟。 比起如此,受伤根本不算什么。 说话间。 照葫迫不及待的往山下走去,一路上,还不忘低声喃喃着什么,兴起时,更是眸光闪烁,手舞足蹈。 并指为剑。 在身前虚空中比划着。 看的身后陈玉楼一脸无奈。 他算是明白了,这位照葫真人为何与山上道人合不来,这等纯粹的性格,他其实并不陌生,相反极为熟悉。 鹧鸪哨就是如此。 他甚至都怀疑,要不是自己在场,以照葫真人的性格,都会直接在大雪坪上开始推演剑法。 等一路穿过山林。 从后院进入纯阳宫。 他那两个弟子立马迎了上来。 “师傅,那几位道人和居士,都已经在茶室……” “好,我知道了。” 还没等两人话音落下,就被照葫真人打断。 “你们两个好好招待诸位前辈,为师需要立马闭关。” 说到这。 他似乎才反应过来。 转身看向陈玉楼。 “陈道友,实在抱歉,贫道招待不周,还请多住些时日,等贫道出关了,到时候再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