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龙骨天书 凤鸣岐山
“这,这就成了?!” 看着那道凭空出现,幽暗漆黑的洞口,几个人只觉得一脸不可思议。 鬼打墙尚且能够蒙蔽人之心神,让人陷入死循环中。 何况这诡异无比的石阶。 他们虽然没听过悬魂梯,但从刚才这段时间的经历,也能明白幽灵冢之可怕。 毕竟,从头到尾,他们甚至都没察觉到究竟是何时中的招。 要不是一直无法走出去。 或许到现在,老洋人都不会觉得有异。 要知道,他们中随意单拎一个出来,放在倒斗行江湖上都是跺跺脚都能引发地动的人物。 集齐摸金、搬山以及卸岭三门。 入行最少的杨方,都已经混迹了六七年。 即便是他们都是如此。 更别说寻常人。 原以为龙岭山下那些交错纵横,幽深诡谲的迷窟就已经足够骇人,但与幽灵冢一比,只能说小巫见大巫。 “不然呢?” 见他一脸的错愕,陈玉楼淡淡一笑。 “不是……” “陈掌柜,我还是没搞懂,幽灵冢幽灵冢,再如何诡秘,不应该也是死物么,总不会也能化妖成精了吧?” 老洋人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老猿成精、鼋鼍化妖、怒晴转凤、蛇蛟走龙,甚至一株古树,一蓬杂草,这些他都能理解,毕竟血脉生灵,如人一般,吞食日精月华,因而成就妖身。 但他娘的一座古墓怎么成精? 陈玉楼摊了摊手,“那你把它当成一头幽灵不就好了?” “这也能类比么?” 老洋人更是难以理解。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要他具体说明,一时间又说不清楚。 只是潜意识里感觉到,悬魂梯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幽灵冢缥缈无迹,难寻其踪,有时间瞎琢磨,还不如早点过去,不然……等门消失,再想打开可就难了。” 见他若有所思。 陈玉楼却不敢耽误,提醒了一句,便沿着石阶迅速而下,只片刻,便抵达那扇石门之外。 将手中灯盏朝前递了递。 火光照破黑暗。 门后赫然是另一条隧洞。 狭长幽深,蜿蜒曲折,同样一眼见不到底。 “这……该不会还是幽灵冢吧?” 在他凝神打量的功夫里,鹧鸪哨几人也跟了上来。 “不会。” 陈玉楼收回目光,一双眸子深邃清亮,透着一抹自信。 方才短短片刻功夫里。 他看似什么都没做。 实际上神识已经将隧洞扫了一遍,并非眼下这种死循环,穿过后,是一处极为磅礴惊人的地下洞窟。 “走。” 一挥手。 陈玉楼率先入内。 沿着隧洞向前走了大概三五分钟不到,他便察觉到一股气流迎面而来,隐隐还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陈腐味。 绕过一截弯道。 前方视线豁然开朗。 一座大如湖泊般的地下洞窟,呈现在众人面前。 虽然之前就走过不少,如头上那座冥宫大殿所在,但与眼前相比,还是有着云泥之别。 借着摇曳的火光,甚至一眼都无法看到四周尽头。 整座洞窟内黑雾笼罩,伸手难见五指。 但当火光一点点照破幽暗。 一张巨大无比的脸,却是骤的闯入一行人视线中。 木然、怪诞,说不出的诡异。 “小心,是人面蛛?!” 看到它的刹那,老洋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那张人脸和之前那头黑腄蚃何其相似,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很难让他不这么以为。 而妖蛛老巢中冲天的血腥味,此刻仿佛都还在鼻尖弥漫。 “没有妖物气机。” “老洋人兄弟,别慌。” 见他紧握镜伞护在身前,陈玉楼则是凝神观察了下,身前洞窟虽大,但却并无妖氛弥漫,拍了下他肩膀摇头笑道。 “那……这是?” 老洋人眉头紧皱,有些不可置信。 那张鬼脸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 “还记得壁画中出现的那座神庙么?” 陈玉楼吐了口气,提着灯盏的手轻轻松开,风灯却并未如预料中那般,因为失去托举而坠向地面砸得粉碎。 反而平稳无比的朝着那张脸缓缓飘去。 仿佛黑暗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托举着它。 看到这一幕。 无论老洋人,还是紧随身后的昆仑、杨方以及鹧鸪哨,皆是瞪大眼睛,目光追逐着灯火,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似乎生怕会惊扰到什么。 随着风灯靠近。 那张脸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比起黑腄蚃背后的人脸,这一张确实更为粗糙抽象,就像是……黑山石崖上遗留的远古石刻。 渐渐地。 光线下折射出一股厚重的质感。 老洋人眼角猛地一跳,脑海里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怎么会?” “竟然是口青铜鼎?” 没错。 借着摇曳的火光,众人分明看到一尊巨大的青铜鼎显现全貌,三足两耳,鼎身上并无太多繁复纹饰,只铸造出一张鬼脸。 这个发现,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 再结合之前壁画中的内容,似乎一切又都有迹可循。 “走,看看去。” 他再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低头看了眼身下。 隧洞在前方接然而止。 而他们眼下所处,分明是在悬崖半壁处,风气自下而上从身外拂过,再往下便是被黑暗笼罩的深洞。 这点高度对几人而言,实在太过寻常。 几乎都不必动用钻天索一类的工具。 各自施展轻身功夫,眨眼间,一行五人便前后落地。 火石在火镰上轻轻擦过。 不多时。 一盏接着一盏的灯火便接连亮起。 之间地上大块青石铺设,四周则是以切割整齐的石头以及木梁,筑造起的一座古老建筑。 “这就是神庙?” 目光扫过。 古建筑与壁画中所见的神庙迅速重合。 杨方目露惊叹,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照壁画中暴露的线索痕迹,不难推测,神庙应该是修建于西周时代。 如今三千年过去。 整座神庙竟然没有太多腐败的痕迹。 连支撑穹顶的木梁都完好无损。 甚至还能看到不曾脱落完全的石漆。 想来是得益于龙岭干燥的环境,以及那口终年不枯的内藏眢,藏锋聚水,内外浑然一体。 几个人提着风灯,朝不远外那口巨鼎走去。 但…… 才走了几步。 领头的老洋人便停下了脚步,一脸骇然的看着四周。 只见神庙地上,竟是布满了尸骸。 每一具都被吸干了血水,只剩下干枯的骸骨,身外包裹着无数蛛丝,透过蛛网还能看到一张张扭曲狰狞,痛苦不堪的脸,一看就知道是生前被慢慢折磨致死。 即便从壁画上看到过活人祭祀的一幕。 但真正见到如此之多的骸骨。 饱受折磨的惨状。 仿佛都能想象到,无数年前,他们被捆缚双手四肢,从高处推落下来,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面蛛,将一身鲜血吸食殆尽的情形。 饶是倒斗行出身的几人,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见老洋人怔在原地。 鹧鸪哨哪里会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错身而过时,伸手轻轻拍了下他肩膀。 倒不是他心如铁石,而是见得多了,渐渐也就麻木,一如当日在昆仑山的祖龙顶,那座石桥下的云海中,同样不知填了多少人的性命。 纵是那等洞天福地,世外仙境,都难逃活人死祭。 何况这种深山大藏下? 老洋人点点头,强迫着将目光从那一具具死状凄惨的骸骨上收回,追上师兄的身影。 等他过去时。 一行人已经围着那口青铜鼎研究起来。 鼎身足有两三米高,光是身下三足就有半人高,刚一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厚重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借着火光。 老洋人恰好与鼎身上所铸的那张鬼脸平齐。 四目相对。 有种说不出的诡谲感。 “这么大一口鼎。” “就用来祭祀?” 尝试着探身往里看了看,但青铜鼎实在太过惊人,他们几个人中,也只有昆仑,踮起脚尖能够勉强看到一点鼎内情形。 “昆仑,快看看里头有啥?” 轻轻撞了下他肩膀,老洋人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 后者点了点头。 双手抓着鼎口边沿,猛地一用力,足有几千斤重的青铜鼎,在他那股蛮力下,竟是一点点朝外倾斜下来。 因为重心迁移,三足再难保持平衡。 恐怖的贯劲下。 支撑鼎足的青石竟是再承受不住,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不是,就是让你看一眼,没让你玩这么大啊。” 老洋人被这一幕看的瞠目结舌。 早知道昆仑力能扛鼎,但当这一幕真切出现在眼前时,带来的震撼感,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形容。 “等等……” 眼看昆仑就要将青铜鼎重新放正。 余光扫过其中的陈玉楼,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眸光一下亮起。 “掌柜的?” “鼎内藏了东西。” 来不及解释太多,陈玉楼只是飞快提醒了一句。 闻言,昆仑哪里还会不懂。 能让掌柜的如此重视,鼎中之物来头一定不小。 下意识深吸了口气,周身力道爆发,刹那间,双臂上肌肉寸寸隆起,几乎要将身上棉袍都为之撑开。 而原本摇摇欲坠的青铜鼎,也一下平稳无比。 等到鼎口几乎与几人视线平齐。 老洋人目光立刻看了过去,只见积满灰尘的鼎内深处,赫然矗立着一尊差不读半尺长的石人。 用的陕北尤为常见的蓝田墨玉。 在火光下折射出一抹近乎于青蓝交织的色泽,看上去煞是神秘。 不过,石人雕刻手法却颇为怪异。 蚕眉圆脸,大鼻阔口,头有四面,每一张脸庞看上去都木然无比,仿佛没什么神韵,看刻刀痕迹,倒是苍劲古朴有余,而顺滑流畅不足。 “这石人怎么有四张脸?” 老洋人还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石雕。 一时间,神色间满是错愕和不解之色。 “不懂了吧,这叫黄帝四面,西周时代一种特殊的人像风格。” 见他脱口而出,杨方挑了挑眉笑道。 老洋人虽然在汉地长大,多年倒斗生涯接触的也大都是汉人古墓,但终究出身异族,在这方面的造诣远不如杨方深厚。 “确实是黄帝四面。” “只存在于西周,往后便消失断绝。” 陈玉楼点点头。 从殷商开始,便有人面雕刻铸造工艺,但唯独在西周时,突然出现了这种诡异的无性造型,之后风格再度回归。 就好像有人突发奇想。 “但你们没发现,石人手中之物么?” 拿过杨方手里的风灯,陈玉楼朝鼎内伸了过去,在青铜鼎内壁折射下,光线一下变得越发通透。 原本还沉浸于黄帝四面传闻中的几人,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厚厚的沙土中。 赫然掩埋着一只足有巴掌大小的黑色鳞甲。 似乎是鼍龟或者穿山甲一类动物身上取下的甲片,呈现出与墨玉截然不同的色泽,明显更为幽暗。 除此外。 鳞甲上隐隐还能看到一个个造型古怪的文字。 “这……这是龙骨天书!” 鹧鸪哨只觉得仿佛触电了一般,浑身一阵强烈的酥麻,再按捺不住情绪,几乎是脱口惊呼。 从遮龙山带出的那一枚天书,他不知道看过多少次。 此刻自信绝不会看错。 无论鳞甲样式,亦或是文字形式,几乎都完全一致。 见他认出,陈玉楼并无意外,毕竟这世上对龙骨天书最为了解的人,也就他、鹧鸪哨以及了尘长老。 “是它!” 探出手,从灰烬中一把将那尊石人取出。 轻轻一抖。 灰尘洒落一地。 墨玉石人全貌也彻底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只见它双手呈现出抱月之势,那枚龙骨正好托在掌心之内。 粗略一扫。 龙骨上一共一百零三个字,与之前那枚相差无几。 将风灯递给杨方,昆仑则是趁此机会将青铜鼎重新放好。 借着火光。 陈玉楼不敢有丝毫耽误,按照当日无苦寺里了尘长老传授的破译之法,直接开始尝试着破题。 通篇一百零三个字。 短时间内破译难度太大,所以他只选择最前面几个。 周围几人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不用提醒。 昆仑、杨方和老洋人三人各自散开,守住四面,以防那些诡异的人面蛛会趁此袭杀而至。 灯火摇曳闪烁。 映照出陈玉楼那张认真凝重的脸庞。 但…… 渐渐地。 他紧皱着的眉心,却是一点点舒展开。 始终守在身外的鹧鸪哨,见此情形,心思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陈兄……是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简单几个字里都带着颤音。 听到这话。 陈玉楼缓缓抬头,吐了口气,眸光里闪过一抹了然,随即才一字一句轻声道。 “凤鸣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