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外面就响起了皮卡车发动机的声音,褚青阳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知道是自己的大哥来接自己了。 今天,褚青阳打算上狗头岭石场去看看。 这个石场从两年前开采以来,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有三十多名工人,因为石材料子确实不错,哪怕路程远点,价格高点,有些客户也愿意来下订单,销量和销路整体呈现向上趋势。 目前,青林乡到大业村的公路还没有修建,如果修建,一方面需要大量的石材,一方面又给外运的石材节约了时间和运费。 宁水县这几年大搞交通,从发展的角度,这个思路是对的,毕竟想要富,先修路嘛。 只不过,不知青林乡政府是怎么考虑的,青林乡其它村委会的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但大业村的路迟迟没有动静。 褚青想去看,有两个原因,第一、这个石场他有40%的股份,当初,褚青山打算干这个石场的时候,准备拉褚青阳一起合伙,但褚青阳是事业单位人员,身份相对敏感,故而用了父亲褚遂良的名义持有这部分股份。 其实话说回来,都是一家人,钱都是大家的,无非就是左裤包装入右裤包,褚青阳无所谓,但褚青山非得让他入伙。 当然,除了褚青阳,村委会主任钱大江也是股东之一,占有10%的股份,不过,他并不参与管理,仅参与分红。 至于第二个原因,褚青山是农民出生,又是家里的大哥,为人豪爽,极讲义气,有时候在采石施工管理上,容易放任和疏于严格,不注意规范和安全,存在着隐患。 当初,石场初建,褚青阳就对石场的生产经营进行了规范。 比如:开采石头一定要按正规程序步棸操作,不得擅自违规操作;工作期间,任何人不得喝酒;点炮员,爆破员的操作一定要规范;石场作业必须佩戴安全头盔等。 当时有些人不以为意,觉得没有必要,包括褚青山,直到有一次,开采过程中,一个碎石从机械内部激射而出,恰好打在了一个工人的脑袋上,破了一个洞,当场就将人砸晕了,后来送去村委会医疗所就医,还好,只是外壳破了个洞,止住了血,缝了六针。 要知道,这枚碎石距离太阳穴和眼珠子也就差两公分了,要是被打到的是太阳穴,说不定人当场就去了。 从这次事件后,褚青山意识到了安全防护的重要性,要是石场死了人,那损失就大了,一个不好,还得追究相关刑事责任。 褚青阳出门的时候,宋芮辞也恰好出了门,昨晚两人谢绝了时建林老校长的好意,并未睡在他家,而是睡在了村委会的房间,两人住隔壁,仅仅隔了一个木板墙。 此时的宋芮辞眼中泛着浓浓红丝,估计是昨晚没睡好。 褚青阳不知道的是,他那时而有节奏,时而无节奏,一会儿高山流水,一会儿十面埋伏的鼾声,让宋芮辞基本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她走路依然一锤一拐,显然是股部的肌肉酸痛感并未消除。 看到她的模样,褚青阳有些歉疚,早知道,就不应该带着她坐自行车。 “要不你就在这里休息,我随大哥上一趟石场,中午点就能回来,吃完饭,我就让大哥开车送我们回去。” 褚青阳知道,以宋芮辞目前的状态,别说走路了,就连坐皮卡车上山都成问题。 宋芮辞却摇了摇头,道:“难得来一次,不去看看,有点可惜......你们等我,我回去拿帽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褚青阳还能说什么,看了自己的大哥一眼,摆了摆双手,无奈叹了口气。 这时,褚青山看向不远处的钱大江,说道:“大炮,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下?” 钱大江的眼神有些闪躲,看了褚青阳一眼,道:“我天天去,都看腻了,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等宋芮辞拿了帽子后,褚青阳搀扶着她上了皮卡车的后排,自己又坐到了副驾,车子出发,缓缓而去。 而看着几人消失后,钱大江来到村口,朝着青林乡的方向看了看,口中念道:“也不知道周书记和那镇长他们什么时候到?” 钱大江是大业村委会的主任,昨晚得知褚青阳现在已经是县委书记秘书后,今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了青林乡党委书记周泽权以及乡长那永军。 从大业村到狗头岭石场的路程不算远,但路面坑坑洼洼有些颠簸,即使是皮卡车,也难免摇来晃去,坐在后排的宋芮辞,俏脸憋得通红,巨大的颠簸,让她的股部受力,愈发酸疼难耐。 二十分钟不到就到了,这里风很大,漫天飞尘,工人,机器在不停地忙碌着。 一进入石场,褚青阳就看到有些工人并未佩戴头盔,他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大哥,褚青山看到这些人没有戴头盔,脸一下子黑了。 将负责人白大贵喊过来骂了一通,又强制工人立马戴上头盔。 “黑二狗,你个狗日的,头盔呢?”褚青山看着一个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工人吼道。 “老板,我头盔忘记家里了。” “大屌,你的呢?” “我也忘记在家了。” ...... 褚青山问了几人,都是一样的结果,冷脸哼了一声,看向褚青阳,道:“三儿,怎么处罚,你来说。” 石场的生产,采用的是两班倒,日常的生产管理以及员工工资的核算交给了白大贵。 白大贵是村支书白大国的弟弟,据说当年在青林乡中学读过几年书,识字,百千以内的加减法没问题,又混过社会,管理石场这三十号人没有问题。 而褚青山负责整体运营和销售,对于石场的生产和管理,褚青阳原本不打算过多干预的,但今天这种情况吓到了他,安全生产大于一切,绝对不能儿戏,也绝对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想到这里,褚青阳也拉下脸来,严肃说道:“石场现场的管理人员应该叫白大贵吧?今天凡是没有戴头盔的,扣50元工资,如果发现还有下次,直接开除,永不录用。白大贵作为石场现场管理人员,没有监督到位,扣200元,发现再有下次,同样严惩不贷。” 说到这里,褚青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大哥,褚青山,这个石场的老板,最大的股东,统筹石场全局,对员工疏于管理,应该重罚,我看,就罚一个月的工资,等年底的时候用这钱买一只羊宰了犒劳石场员工,今天戴头盔的,都值得褒奖,每人奖励两包春城烟,不抽烟的,每人奖励四斤白糖。” 顿时,有人叫好,纷纷鼓掌,奖惩分明,有张有弛,这才是管理的正确之道。 对于这个处罚褚青山没有任何不满,只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脸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我以前就和大家说过,落实安全生产责任制大于一切,工人们的生命安全大于一切,没有安全的生产,没有科学合理的管理制度,石场迟早要出问题,不要以为我危言耸听,想想之前被碎石击破脑袋的小皮菜吧,他头上的疤口还留着吶。所有人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赚钱养家,而不是让自己送命,我希望大家明白这个道理,从思想和行动上,重视自己的生命,重视生产安全。” 给石场工人训了话,再次强调安全生产责任制后,褚青阳在褚青山的陪同下,看了一圈石场,而宋芮辞则在石场的休息区休息,白大贵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水。 开采的坡度,爆破的幅度以及角度等都符合开采规范,不至于坍塌,也就减少了安全隐患,这一点是让褚青阳满意的。 褚青阳抓起一块青石,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对大哥褚青山说道:“大哥,狗头岭的青石质量和密度都是上层,想要长久良好发展,安全生产这条红线一定要抓牢,如果出事,所有的付出都彻底完了。” “三儿,大哥知道了,今天让你看笑话了,后面我一定加强管理,你放心,哪些个王八羔子不听话,老子收拾他。” 虽然听褚青山如此说,但褚青阳还是隐隐有些担忧,褚青山太实诚,有时候过于讲义气,脑子里面全是直道,不会拐弯,管理石场的工人,没有问题,但涉及和相关部门处理关系,就有点不够看了。 两人走了几步,褚青山停下脚步说:“三儿,经过这两年的发展,狗头岭石场已经起来了,积累了一些经验和资金,我想做大做强,将落日湾的石场也一起盘过来。” 闻言,褚青阳道:“落日湾不是一直是季老鬼在经营吗?他舍得放手?” 褚青山感叹了一声,有些唏嘘,道:“季老鬼得了肺癌,已经晚期,没多少日子了。他从八十年代初就开始搞石场,眼见快20年了,马上就可以金盆洗手,却突然得了病,你说这人吶,一辈子,苦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听后,褚青阳也是一阵感叹。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意外和明天,还真不知道谁先来。 “他的开采权还有几年,打算多少钱出手?” 褚青山说:“开采权还有六年,到2003年12月份,他想要90万,包括石场生产设备一起转让,但以我和他的交情,我相信70万应该可以拿下来,当然,转让费,村集体要收取10%。” 六年,70万,相当于每年也就十多万,如果70万加上10%的转让费,能够将落日湾石场拿下,那铁定是赚的,这点毋庸置疑。 “嗯,如果这个价格可以拿下,我支持大哥。”褚青阳肯定道。 褚青山面露苦涩,道:“可是,目前石场没有那么多钱,东拼西凑,最多也就能拿出63万,还差将近15万的缺口。” 褚青阳想了想,道:“季老鬼最快什么时候想要出手?” “当然是越快越好,他得了这个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他着急卖石场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家人了。他的家人都不在宁水县,儿子女儿也不会来管理经营,卖是季老鬼最好的出路” “好,大哥,我知道了,剩余的15万,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把老爹的纺织厂集资房抵押了,从银行贷款出来,不过这件事,我得回去和老爹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