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凉州可以给别人,弟弟也未必想做凉州的王。 当年让他到凉州来,最大的目的还是想让弟弟能掌控一方势力,拥有自保的力量。 可如今倒是没什么必要了,最大的敌人萧放已经不足为惧。 一个裴术,都能将萧放逼到这种地步,李载已经不再将那个男人视作威胁。 所以李载的安排便是让凉州通过自己儿子的手,再次回到大梁。 只要自己回了京都,那就能给弟弟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西去的路途不远不近,李载也不想太过着急。 好在途中还有顾雪棠相伴,这段时间以来,蓝衣美妇人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虽然时时刻刻和李载待在一辆马车内,但她却很少和李载说话,李载也不搭理她,总是自己看着书。 “李文若,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许久没有与人说话,顾雪棠终究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 “你是在关心我吗?”李载头也没抬,依旧翻看着手中书籍。 “你是孩子的父亲,我关心你这些年的行踪也不为过吧?” 顾雪棠表面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实际上这些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也未曾不再思念这个男人。 尽管一回来,他便差点和自己决裂。 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眼前这位霸占了自己贞洁的男人,才是那个毕生都无法从心里赶出去的人。 当年相识,未必不曾动心,只是很多时候事与愿违,顾雪棠也不是一个只顾着情情爱爱的女子,可如今也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了。 她不再是那个掌控凉州的郡主,儿子也不在自己身边。 说来,也就是从再次见面那天,被李载带进房中的那一刻起,她才真正感觉到轻松。 至少她可以抛却一切,不再想任何事情,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只能做一个女人,哪怕是不那么被爱的女人。 可好歹自始至终,她也只有过李载这么一个男人。 顾雪棠单手托腮,那冷漠的面容朝着马车窗外,可眼眸却是故作不经意瞥向马车内安静看书的男人。 白发若雪,俊秀的容颜竟是不输女子,如今再见,竟比当年看到的那位文相更加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只是这样的高不可攀,不再是因为地位,而是因为境界。 宛若一尊逍遥真仙与自己并驾同游,顾雪棠的脑海里突然没来由浮现出那些亲密无间的画面,竟是微微红了脸颊。 “你很热吗?” 顾雪棠连忙挪开目光,“什……什么?” 李载看着她不自然的模样,不知道这女人在搞什么鬼,“哼!就快到长安了,顾雪棠,如今凉州也没有你的根基,想来你那活泛的心思,也可以安静一些了。” 听到这话,顾雪棠想起那些死去的族人,一时百感交集,低下头叹息一声,“当然,李相的好手段,已经让我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你从来都不需要依靠谁,相反,你一直是很多人的依靠。” 顾雪棠眉头皱起,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是在讥讽我吗?” “随你怎么想,但在我看来,二弟纵然还有些心思,弟妹也不错,可他们想要在凉州和那些豺狼虎豹周旋,到底是差了些手段,所以这些年来,说你和我二弟相互依靠,也是没错的。” “还真是多谢李相这般抬举我。” 李载淡漠一笑,“行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杀了你的族亲,不过我只提醒你一句,你我的恩怨,和二弟夫妇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也只不过是听我的命令行事。” “我都已经是你的笼中雀了,你还担心我记恨李储?” “到底,你也是我看重的女子。” “是吗?我一直以为,我只是李相风流史的一小段儿呢?”顾雪棠带着几分自嘲的意思看向李载。 李载伸手一把搂住那水嫩的腰身,将顾雪棠抱进怀里。 尽管和李载都有过一个孩子,甚至每次亲密都是那般激烈,但这般被李载搂住,还是顾雪棠从未感受过。 她有些不安地看向李载的面容,一时有些心乱。 “你……你放开我……” “你都是本相孩子他娘了,竟还一副少女生涩模样,怎么?难道你什么样子,本相还能不清楚?你身上的那一寸肌肤,本相不曾见过?” 仅仅一句话,就让顾雪棠面红耳赤,顿时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李……李文若,你也是读书人,怎可将这些污言秽语挂在嘴边?你……你给我放开!” 顾雪棠用力想要推开李载,但她又如何能撼动李载半分? 李载伸手捏住她下颚,搂住腰间的手渐渐用力,将顾雪棠又拉近了几分。 一股无力感自顾雪棠心头涌起,她愤怒且又无奈,心底还是隐隐有几分安宁。 虽然打心底害怕这个男人,可有一定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否认的。 那就是在李载身边,需要害怕的,也就只是这个男人了。 比起这些年在凉州,她确实感到心安了不少。 不知不觉,顾雪棠竟是生出了一个没有出息的想法。 就这样做他的女人也不错,至少,此后不必再担惊受怕,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李载松了松手臂的力量,随后突然看向马车外说道: “顾雪棠,不管怎么样,你我如今也走到这一步了,你若是安安分分待在李家,看在孩子的面上,过去的事情,我不再提,李家也始终有你一席之地,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顾雪棠感到有些诧异,她侧过头,看向另一面的马车窗。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这些,当真是为了君儿?” 李载的眼眸之中尽是看遍人间的落寞,“我发现其实人这一生似乎没有那么多爱恨,故事会因为死亡而终,缘分也会,你我是姻缘也好,是孽缘也罢,终究你我算是夫妻一场,谁对谁错,好像在岁月面前都没有什么意义……” 李载的感慨来自在幻生界内的七百年岁月中,与若溪的隔阂。 源于那个她不愿说出的理由,源于自己从未追问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