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堂主蓦然止步:“怎么,樊大馆主这是要将我们也留下来?” 樊綦笑道:“刘副堂主想哪去了。” 说话间,一个黑袍护卫带着一个面无血色、浑身哆嗦的小孩来到刘副堂主身前。 “这孩子是你们的人在安乐集买的,和我康乐集无关,你们走的时候别忘了把他带上。” 刘副堂主扫了小孩一眼,并没有把心中火焰发泄到他身上,而是目光示意,让身旁一人将任由摆布的小孩直接拎在了手中。 看他那熟练的动作,不像是拎人,而是在拎一只猫猫狗狗一般。 刘副堂主等一行人出门后,立刻骑上各自的马,随着马蹄声响,很快就远去无踪。 一行人没有在康乐集停留,快马出了康乐集,没一会儿就来到三辆马车旁边。 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被距离马车不远的一大一小两道奇怪身影吸引了。 之所以说这两道身影奇怪,是因为那个大的身影,面容苍老,头发灰白,不仅没有双手双臂,腿也少了一条。 原本的双手双脚四肢,现在只有一只脚孤零零的站在地上。 左臂还有一点“断茬”连在肩上,左腋之下紧紧夹着一根木杖支在地上,再加上地上的一只脚,这才勉强保持了身体的平衡。 而那个小的身影,同样奇怪,只见他双手死死的按着腹部,小小的身体几乎佝偻成了九十度。 看到这奇怪的二人组合,众人几乎同时勒住缰绳,刘副堂主更是喝问: “什么人?” 那个四肢只剩一条腿的老者大声道:“刘副堂主,我张耀啊!” 刘副堂主盯着老者仔细看,眼中露出思索回忆之色。 许久之后,他才微微恍然道:“张坐馆?” 老者摇头道:“不敢,我现在已经不是坐馆了。” 刘副堂主的目光在老者以及旁边佝偻着身子的小孩身上扫过,缓缓道: “你候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老者指了指旁边身子弯成九十度,根本看不清正脸的小孩,道: “我想请您带走这孩子。” “他是?” “这是我孙子,亲孙子,我家在康乐集已经失势,能捡条命就已是万幸,已不敢奢望太多。 我反正是要死了,无所谓。 可我孙子还小,我想给他找条出路,能有碗饭吃。” 刘副堂主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看着面前弯着腰,已经看不到正脸的小孩道:“一直弯着作甚?抬起头我看看。” 虽然反应很慢,但听了这话的小孩终是缓缓抬起了头来。 随着小孩的头抬起,身子也慢慢站直。 瞬间,刘副堂主瞳孔一缩,和周围其他的目光一样,全都集中在了小孩腰腹位置。 更准确的说,应是裆部。 那里,好大一片血迹。 “这……” 老者道:“这孩子今天早上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有点狠,把小雀雀撞坏了。” “不是撞坏了,是割掉了吧?”刘副堂主面无表情的道。 老者道:“一开始确实是撞坏了,后来见他疼得厉害,反正也恢复不了了……” 刘副堂主没再理他,而是看向小孩,问: “你恨不恨?” 一脸苍白的小孩不回话,紧抿着嘴。 独腿老者健壮,瞳孔一缩,道:“若是不行,那就算了。” 说着木杖与独脚并用,转过身体欲走,招呼小孩跟他一起离开。 旁边一直沉默,就连与康乐集大馆主交涉时都没有参言的蓝衫青年忽然掷出腰间长剑。 刚好刺入独脚老者仅有的一条腿的腿弯处,老者惨叫一声,便噗通倒地。 通过接过了刘副堂主的疑问,盯着小孩又问了一遍:“你恨不恨?” 这一次,小孩没再沉默。 回答得斩钉截铁:“恨!” “嗖!” 破空声响,又一柄长剑破空而至,钉在他身前地面之上,剑柄还在颤巍巍的摇晃不停。 “你用剑将这老残废杀了,我保你一个惊天富贵!” 小孩没说话,而是看向刘副堂主。 刘副堂主无奈道:“他说话比我管用。” 小孩咬牙,强忍着跨间疼痛,双手握着还在身前摇晃的剑柄,将钉入土中的长剑硬拔了出来。 这看似轻松的“取剑”,只看小孩强忍着“丢蛋”的痛苦,浑身仿佛开闸一般流出来的汗水,就知道这远没有看上去这么容易。 看小孩拔出长剑,一步步向老者走去。 刘副堂主却对蓝衫青年抱怨道:“今天我定星堂损失已经够大了,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苗子,您也要与我争?” 蓝衫青年笑嘻嘻的道:“我若不争,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你可是早就答应我的,有好货最先让我挑,你现在只能算是履约而已。 “……” 刘副堂主苦笑着摇了摇头,主动岔开话题,问: “你觉得这事应该如何收场?” “不知道。”蓝衫青年回答得非常干脆。 “呃……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不知道。”蓝衫青年还是同样的回答,同样的干脆。 说话间,旁边倒地老者从惊怒、到求饶、到惨叫,到呼出最后一口气,仓促而突然地就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亲手刺死自己祖父的小孩,将沾血的长剑从老者心口拔出,一滴滴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扭头看向蓝衫青年。 仿佛在说,我已经遵从了你的命令,现在,该看你了。 如此冒犯的举动,蓝衫青年却没有作恼,反而吹了个口哨,啪啪鼓起掌来。 很快,他就抱起这强撑着的小孩上了马车,那个原本乘坐这辆马车的丽人则被他赶到了旁边另一辆马车之内。 …… 若是耿煊在现场,就会惊讶的发现,当小孩举剑刺死自己祖父的小孩,头顶原本只是显得有些浑浊,但却没有沾上一丝血色,骤然蜕变,浓郁的红气覆在他头顶上方。 懵懂无辜的小孩,立刻被浓郁的红名的“加冕”。 而就在这行人马连带马车消失远去后不久,两个黑袍护卫出现在他们停留的地方。 很快,他们也离开了,重新返回康乐集,手中提着一具四肢只剩一腿的新鲜尸体。 …… 康乐馆内。 当大馆主樊綦听说了发生在康乐集外的意外插曲后,对旁边另几个坐馆笑道: “这张耀也真是疯了,居然想去借无忧宫的势。 明明可以安度晚年的,现在却死在了自己亲孙子手里,岂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