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何苦呢?为什么会有人因为男女之情耗费如此大的精力,成日装模作样,耍尽手段。 这几个疯子,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没别的事! 几缕发丝顺着风绕过了她的脸颊。何楚云摇摇头,“何必。” 罢了,她也不想了。 既然有人上赶子给她送钱,她接着就是。 邓意清也起身相送拘礼,“那三日后,清亲至府上,行纳采之礼。” 何楚云走出亭子,抬头望了眼澄澈如玉、万里无云的天空,轻声回道:“随意吧。” 今日和风徐徐,何楚云背着风回了话。 也不管身后的邓意清听清没有。说罢,便带着喜灵循着湖案石板路离开了凉亭。 而邓意清则独自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直至月坠湖面,晨曦微露。 何楚云回了珠玉阁,心情不佳,想着叫雪来过来捶捶腿,才想起她还没把雪来赎回来。广荣之事已了,雪来的任务也该结束。 “夏满,去暗奴坊将雪来赎回来。” 何楚云命喜灵将夏满唤了过来,吩咐他去做事。 她并没有将夏满赶出府去。毕竟这些年也用惯了,且现在将他赶走也无济于事。 何况,她相信,即便她不出手罚他,按照邓意清的性子,夏满也活不久了。 不用过多管他。 夏满带上了足够的银子,又因先前邓家与暗奴坊主打过了招呼,是以事情办得还算顺利。 没多时,雪来便被带回来了。 不过这些被忽视的日子里,雪来作为广荣的私奴在暗奴坊过得水深火热。 趁着新主将他买走前,暗奴坊为了榨取他最后的价值,不顾其性命地频繁将他送上斗场。 导致雪来现在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脱臼的手臂都算得上是轻伤了。 他像一条濒死的流浪狗,被两个暗奴坊的护卫提回了何府。 旁人看来还以为是何家小少爷看上了这个私奴将他买回去养一养继续出来作斗奴。 夏满将雪来扶回了珠玉阁。 将近两个月,他终于摆脱了那个地方,重新回到了何家。 他浑身瘫软,倒在珠玉阁内室干净的地板上。 害怕脏了何楚云屋里的地毯,他没有靠太近。 此时何楚云正在书案上随便翻看话本子,正巧看到了先前教雪来习字时,自己示范写过的字。 她拿起那张写着‘雪来’的黄纸,还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字迹。 没有瞧上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壮奴,只是盯着纸张,问道:“手怎么样,还能写字吗?”雪来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用左手摸了摸自己无力的右手,哀声回道:“是奴没用。” 像是怕何楚云嫌弃他,又连忙说道:“奴还可以用左手练字。” “嗯。”何楚云随口哼了一声便算回过。 本来她见到雪来这般模样,只觉麻烦,想让人将雪来带下去,任他自生自灭,养好就算,养不好那也是他命薄。 不过她又想到自己将雪来赎回来的初衷——她还需要雪来给她捶腿揉肩。 雪来走的这段日子,再没有一个下人手法好过雪来。 不能白白让他死了。 还是得治。 想到此,何楚云才让喜灵去叫了大夫。 她放下纸张,看向地面上那个狼狈的壮奴,问道:“后悔吗?” 她还是不懂,也没有奴契束缚,雪来这般的忠心是哪里来的。 何楚云认为寻常情况,被如此利用虐待的奴隶,肯定早就投靠旁人了。 雪来强撑着身子歪歪斜斜地跪在地上,忽地,眼睛一痛,原来额角留下一道血进了眼睛里。 雪来立刻用袖子囫囵将血擦了,免得掉在地上脏了主子的屋子。 他不知道何楚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本来已经因失血过多虚弱得头晕目眩,却还是强挺着跪坐起来,慌忙地解释:“奴不后悔。请小姐别不要雪来。” 何楚云轻笑,“随便问问,你慌什么。” “没有你,事情怎能办得如此顺利,我怎么可能将你弃了。” 雪来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眼睛翻了翻,身子一软倒回了地上。 何楚云嫌他晦气,摆了摆手让喜灵将人带下去。待会儿大夫来了也让人去下奴的小院儿里医治。 莫要污了她的眼。 看见那身伤与污迹,她就觉得恶心。 就养在府里吧,反正花不了几个钱,用处还多,留着不亏。 雪来被喜灵带回了下奴的屋子。 “你且先等着,明日大夫便来了。” 喜灵对雪来谈不上喜欢,但也绝对说不上尊重。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下等奴隶,用不着自己好言好语。 喜灵又随便嘱咐了几句就回了主屋。 雪来趴在床上,头侧着,脸颊贴着枕头。 他背上的伤十分严重,皮下的肉都向外翻出,粘在内衫上。 痛得他呼吸都不敢使劲。 右手也无法自由活动,顶多能抬起来,却不能拿东西使筷子。 不过这些疼痛抵不过他心中的幸福。 这是他的家,他终于回家了。 这感觉熟悉极了。 雪来甚至还能闻到枕头上的灰尘味。 他没有抱怨旁的奴隶不帮他打扫床铺,而是感激地想:主子没有将他的床铺给别人睡。 太好了。 这次虽受了重伤,但他帮到了主子。即便是死掉也值了。 主子待他可真好。 其实这几天他也想过主子会将他遗忘在暗奴坊,任他被人当做没人性的牲畜一样,死在斗场上。 可主子心里还是念着他的,派人将他带回了家。 那几日若说没有担忧害怕是假的。他怕临死前见不到主子最后一面。 他死可以,但也想见主子一次再死。 广家已经没了,他也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他还知道那么多事,任他死去,或者将他杀死灭口都属正常。 可主子还是将他带回来了。 雪来阖上了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落到灰布枕头上。 没错。 他是主子的东西,是主子的狗,这里就是他的家。 怎么可能不要他呢! 真幸福! 比得知主子让他进珠玉阁主院伺候还要幸福,比主子差点吻了他的额头还要幸福,比主子让他捶腿捏肩贴身服侍还要幸福。 不过最幸福的,还是他生辰那日,隆冬腊月,薄雪初降,主子赐给他名字,给予他新生。 雪来,他叫雪来。 不是那个没主的粟多。 这会儿同屋的另一个奴隶不在,只他自己。 四周安静得不像话。 很安心。 雪来终于放松,沉沉睡去。 他要伺候主子一辈子。 第75章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 提亲之事很顺利。七月十八,大吉,宜嫁娶。 邓家娶亲之队浩浩汤汤, 绵延三里, 金鼓齐鸣, 极为壮观。 随行之人皆衣着锦绣,擎红伞执花篮,吹笙击鼓。 冠绝一时。 这场面本应是何楚云想要的, 可她坐在十六台的花轿上, 心中竟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 她是得了颜面, 可却并不快活。 有些结果, 许是自多年前祖父选错了人开始, 就注定了的。 罢了, 罢了。 拜过堂, 喜宴午时开。 何邓两家的亲眷好友生意同伙,加起来摆了百十来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