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舟将所有飞熊部落的人一个个唤来、用法术让他们说真话,并且没有刻意抹去他们记忆,本就存了故意打草惊蛇的意思。 没想到赤那他们这些明理司来的“内鬼”决意犯险前来,而另一批不知背靠何人的内鬼,却最终选择了逃离。 “大部落就是不一样,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傅青舟笑了笑,站起了身。 折腾了一个通宵,终于把人给逼出来了! 他大步走出神庙,神庙外守着依赫,那条蔓延向山下的长长神道上仍满是人在排队,一眼看不到头。 都一夜了,还有这么多人没接受检查呢…… “布仁萨满大人?” 见他出来,依赫一怔:“是累了么?” “嗯,累了。”傅青舟不动声色:“今天先到这吧,大家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发现内鬼的事,他暂时不想告诉别人,毕竟还不确定那内鬼背后是什么人。 万一,又是和自己有关的人呢? 他发了话,依赫也再无他言,点头应是。 至于那些排队的人……要说没怨言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新来的萨满究竟是谁。 但怨言归怨言,神庙之前的动静他们也能看到,自然多少也知晓发生了些什么不寻常的事,所以……也无非就是抱怨一下站久了很累、晚风有些凉,之类之类。 傅青舟也没再管依赫如何安排他们,他自己已身化一道青光,消失在了原地。 …… 片刻后,飞熊部落边缘。 天暝暝微亮,部落边缘几栋土房围成的小巷中,躺着几具尸体。 傅青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小巷中,目光扫过那几具尸体。 身穿皮甲、手持大刀,个个虎背熊腰,一看就是飞熊部落的勇士,应是负责夜晚巡逻的人。 他们无一例外,全是胸口被人一刀刺入、断了心脉,气绝而亡。 “还挺狠。” 傅青舟上前简单检查了一遍。 杀人者出刀很快、很精准,虽然用的似是大刀,但每一刀都准确地挑开了死者心脉、斩裂心脏后,便立即抽回,一厘不多、一毫不少。 不仅如此,现场几乎看不到什么打斗痕迹…… 这也就意味着,从头到尾,这几个飞熊部落的勇士都没有反抗机会! 就算杀人者与他们认识、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此人出手速度想必也是快到了极点,快到让这些部落勇士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程度。 “这种速度、这种精准程度……用的还是一把大刀,举重若轻。” 傅青舟啧了一声:“如果不是圆真那种五境就能使出金蝉寺四大刀法的怪物……此人,至少有七境以上修为。” 他不着急,沿着凶手留下的痕迹,飘飘然追了过去。 洞天以下,洞天以上,这二者的差距可谓天堑,对方再怎么逃,也不可能逃过傅青舟。 果不其然,他飞掠于天空中,不到片刻,便看见了前方草原上有一骑绝尘、狂奔不止。 那是个中年女人,衣着打扮十分朴素普通,看着就像是部落里一个普通妇人。 但此时她提刀策马的姿势,却完全就是个久经沙战的战士! 傅青舟微微眯眼。 随后,他减缓了速度,向下俯冲,一点点逼近了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察觉到了异样,猛地回头一看。 “不好!” 她瞳孔一缩,毫不犹豫返身将那大刀掷来! 大刀脱手、发出破空之声,向着傅青舟呼啸而来——这当然伤不到他,反而让他判断出了中年女人的实力。 确有七境。 傅青舟轻而易举地伸手将刀拨开,继续俯冲逼近。 他不着急出手,便是想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有多少手段、是何底细。 女人见掷刀无用,伸手一摸,便从马匹行囊中摸出一把短弓、弯弓搭箭,拧腰扭身,对准了傅青舟。 傅青舟差点没笑出声来。 在我面前玩弓箭? 她不拉弓还好,这一拉弓,傅青舟便也立即看出了她的底细。 这……是个标准的北夷人! 她以拇指勾弦,并在拇指上戴护指的拇指环,拉弦时用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箭杆置于弓的右侧……那弓虽更短,但弦显然可以拉得更长…… 这是典型的游牧民族拉弓法。 这种射法仅用拇指勾弦,减少了手指对箭杆的干扰,在骑射等需要高度稳定性的场合更具优势。 嘣地一声,箭支脱弦而出,带着一股强烈的气劲,掀起了狂风,带着贯穿一切的霸道力量刺来! 这样的一箭放在三年前,年轻一代中,也只有傅青舟、宁无书二人可以比拟。 但现在…… 傅青舟只是伸出手,便轻易握住了箭。 他已大致知晓对方底细,不必再过多探查了,于是便不再犹豫,捏断了箭支、身化狂风,轰然向着中年女人卷去! 呼啸过后,他站定在了草地上,而中年女人已滚倒在地,马匹也重重摔倒。 傅青舟背着双手,缓缓回过头,漠然道:“逃那么急,做什么?” 女人皱着眉,眼中满是警惕敌意,爬起了身。 “你杀了我飞熊部落的勇士,这笔帐,总得算算。”傅青舟悠悠道。 女人冷笑一声:“别装了,你根本不是飞熊部落的人!部落往前数五十年,都没有你这么一号人!你根本就是延国的人!” 傅青舟面无表情:“你很了解飞熊部落?” “当然!” 女人继续冷笑:“飞熊部落与你们延国勾结、企图颠覆大可汗之事,也早已藏不住了!” 果然是铁勒派来的人么? 傅青舟自然不会立即相信,他的双眼,已然幽幽亮起。 女人一惊,察觉到了什么,想要转开头,却已经来不及。 下一刻,她神色已经变得呆滞。 “你是铁勒的人吧?”傅青舟问道:“他派你来飞熊部落做什么?你在这里潜伏了多久?” “我是大可汗的人。” 女人像木偶一般机械地答道:“可汗在每个部落都安插了人,我自幼在军中长大,从十四岁起便易名换姓嫁入了飞熊部落,在这儿潜伏了三十余年,这里的每一件事,都会汇报给大可汗。” 傅青舟一惊。 但很快,他便平静下来。 这倒也不奇怪。 北夷的政权更像是一群诸侯王的联盟国,若非铁勒与霍娅尔修为境界强大无比、手段强硬,一般的大可汗是很难对北夷有如此强大的掌控力。 这种情况下,往每个部落里安插钉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飞熊部落里,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傅青舟又问。 女人回答道:“还有五人。” 傅青舟摸了摸下巴。 思考片刻后,他缓缓道:“今天,你被我拦下后,我因为你指控我为延国人而惊讶……一番交流后,你肯定了一件事,我确实是飞熊部落的人,并且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与延国勾结之事。” “我的身份是很多年前毛伊西格选定的萨满传人,在外修行多年、但内心忠于夷国,我在知晓你说的真相后,想要拨乱反正、改变飞熊部落现下的情况。” “你要赶回大可汗身边,告诉他……想要掌控飞熊部落,与我接触是最好的办法,否则,飞熊部落很快就要有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