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皮囊,轮回所依,百世替换,痛苦不息。然百厄难佛,无我无相,以苦痛为修行,以轮回为涅槃;每一世生,每一世死,不住生死,不念轮回。于生死中,观生死空,于轮回中,照轮回寂……” 百厄难经,在玄盟广场上空响彻。 这并非慧觉所念,而是出自傅青舟之口。 他三只眼中星空流转,面色平静无念,充满了神性,但身周却萦绕着浓浓的血气。 正是此前慧觉一声“血海袈裟功”,让他变成了这样。 他不用学、也不需学,就这么成为了比慧觉施展血海袈裟功还要更加邪门、更加血腥的存在! 那佛经颂念,周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抱头蹲跪而下,眼中开始布满血丝、身上开始漫出血气。 连同那些逃出了玄盟大门的人,也被这阵阵念唱所影响,红着眼扑倒在地。 以往的慧觉,也需要先在自己弟子们心中埋下百厄难经的种子,再以梵唱诱引、才能让他们身生血气,可现在,傅青舟只是念着佛经,便能做到。 不仅如此…… 这梵唱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远,竟飘向了洛邑、飘向了这座城市里的无数百姓。 早在此前江百川出现、第一轮开战之际,城里便已然经历了一轮混乱。 几个玄星强者、十数名洞天强者,再加成千上万的江湖人…… 他们战斗的动静,堪称惊天动地! 因此,早就受到过傅青舟吩咐的温仁俊温知府,早就安排人手、将玄盟周围的百姓疏散遣离了。 但再怎么样,温知府也不可能将整座城的百姓全赶出去、把一座城留给他们当战场,因此,百姓们只是被临时调往了距离玄盟最远的城南、城西。 他们躲在府衙中、躲在临时征调的酒楼里、躲在大户人家的院子里……惊惧地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战斗动静。 接着,那梵唱声便飘了来。 百姓们先是愕然,紧接着,那种疯狂、血腥、残忍,却又莫名宁静、慈悲的心绪,便从他们身上生出。 与那些修行在身的江湖人们不同,这城里的无数百姓,根本没有头痛、挣扎的过程,他们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身上便已弥漫起了血气,眼神渐渐空洞,不由自主地合起了双掌。 他们连百厄难经都没听过,此时却已经一个个跟着念了起来! 连那温知府,也在这梵唱声中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呆呆地跟着念起了经。 若说不受影响的,反而是之前被白雾人形伸手放倒的那些人。 他们被运出玄盟后,被零落混乱地扔在了早就准备好的驴车、牛车上,人数众多,想要一个个用马车运出根本不可能,因此,他们就像是战场上的尸体一样,横七竖八地被堆放在了板车上。 无论是白河真人这样的玄星强者,还是洪峙、宁无书这样的将军,全都乱七八糟地与其他人堆在一起,一同运走。 很显然,西朔王原本……是打算对这些人做些什么的。 但现在,随着梵唱声响起,负责赶车的人,也全都从那些驴车、牛车上滚了下去,身上漫着血气、痛苦不已。 那些牛啊、驴啊,倒是丝毫不受影响,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着。 它们拉着的大板车上,昏迷的人们丝毫听不见、也感受不到梵唱,就这么昏迷着,随着板车拖拽、渐渐走远。 …… “这是百厄难经……” 西朔王身附白雾,手持王剑剑鞘,却仍是节节败退。 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至少没有受到佛经梵唱影响,神智仍然清晰无比。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目光凝重无比,沉声问道:“这就是慧觉不惜背叛、也一定要留下你的原因么?” 但傅青舟当然不会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念着佛经,继续向前缓缓走来,不知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划破长空的清喝! “傅贤弟,停下罢!” 话音落下,一道无前无后、无上无下、不横不竖的直线,就这么划了过来。 它不是肉眼可见的直线,而是出现在人们心中。 这条直线出现的瞬间,所有人便都清楚,这是义剑来了。 但无人知道它是横斩、直刺、竖劈,还是上挑,又或者……这也并不重要,它只是来了。 傅青舟的三只眼睛同时微微睁大,刹那后,他选择双臂交叠、护在了身前。 噗嗤! 一道鲜血从他手臂上飙出,他的身形也受到冲击,向后滑行了数步,甚至连身上血气都微微散开,念经声也戛然而止。 哒哒哒。 华无影手提义剑,浑身上下尽是疲惫与虚弱,一步步,从傅青舟身后走了来。 他明明来自后方,但那一剑却是刺在傅青舟前方。 大抵正是这种怪异、飘忽、不可言说的剑法,才让傅青舟选择了抵挡、而非闪避。 于是,他缓缓回过头,转向了华无影。 “傅贤弟。” 华无影的嗓音很明亮,但中气并不足、十分虚弱:“停下吧。” 傅青舟微微偏头,目光却转向了那柄义剑。 下一刹那,他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右手五指结印,一个血气腾腾的金色佛门大手印就这样轰了过去! 华无影瞳孔一缩,猛地横剑身前,弹剑一划! 铮! 剑鸣声中,那道直线再次闪现,大手印显然被切开成两半,消散于无形! 但这一剑对华无影来说显然也很不容易,他闷哼一声,面部紧绷了几分。 另一边,因华无影出现,西朔王压力骤减。 眼见傅青舟转过了身,他微微眯眼,握紧了王剑剑鞘,准备做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一股奇特的力量忽然从天而降,罩住了他。 这股力量同样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清晰无比地锁定了西朔王、令他动弹不得! “父王……” 不远处,赵皓手持礼剑,遥遥指着西朔王,绷着脸、一步步走近。 西朔王瞳孔一缩,紧了紧手中王剑剑鞘,竟却也无法摆脱不了这股力量! 这怎么可能? “父王,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手段。” 赵皓抿着嘴,缓缓走近,声音从一开始的微颤,到渐渐稳定:“我不像你,学过那么多古礼、精通大延律法……” “我也不知道,你与先帝究竟如何堪破生死、如何精通魂灵之道。” “但我知道,你自己不想死、你也会通过生死去打击对手,所谓的生死大道,于你而言也并非那么简单。” “所以,你杀人、害人……你自己心里也一定知道,是错的。”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手段错误,它就绝不可能是对的事。” 说话间,赵皓已然走到了西朔王面前,紧紧握着礼剑,沉声道:“父王,停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