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舰的距离已经测算出来，二十七公里。哪怕是日军最快的吉野号巡洋舰，跑出二十四节的速度，进入炮程（大致按五公里）计算，也需要两个小时时间，足够岳飞号上的将士们美美的饱餐一顿！至于日本海军的其他四艘战舰，最高速也只是十九节，追不上，根本就追不上！　　留给日军的，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依靠吉野号的高速，拦截岳飞号，为其他战舰争取时间！　　黄汉生是这么想的，日本海军也正是这么做的！但是，两个小时之后，日落太平洋！吉野号追到了距离五公里，开炮。　　岳飞号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连方向都没有改变，继续向前！　　吉野号追至四公里距离。　　岳飞号仍然不管不问继续前行！　　吉野号追至三公里！　　岳飞号中弹一枚。　　这时候，岳飞号尾部主炮第一次开火！　　仅仅三发炮弹，就给日舰舰长河原要一吓出一身冷汗！三发，全部近失弹！　　舵手不由得手抖了一抖，舰船稍稍偏航十几度！　　河原要一大怒，狠狠的瞪了那舵手一把，但是却没有纠正舵手的自作主张。战术上，舵手的操作并没有错，只是吧，河原要一好像脸有点发烧。身为一个发誓为天皇陛下效死的军人，这是有点小怕的意思。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两舰距离又拉开五百多米。　　岳飞号不敢紧急转向，并非不想转，也并非不知死活。而是紧急转向会造成舰体结构极大的负担，舰长黄汉生担心把这艘军舰的后半部给甩折了！舰体侧舷的侧龙骨以及几根纵向的小龙骨已经断了！最怕横向的受力！　　夜幕已经降临，黄汉生已经有百分之二十的信心扛过这一夜！　　天公作美，天阴雨湿！这一日正是四月二十八日！　　四月二十八日，渤海湾海啸，暴风雨袭击平津。在黄海海面，虽然没有海啸，也没有暴风雨，但斜风细雨！　　耽误了半个多小时，河原要一的吉野号已经和岳飞号平行向西！距离五公里，吉野号继续开炮。但无效。　　雨雾遮蔽了视线，河原要一只能把距离拉近到四公里左右，继续开炮。　　吉野号打出足足三轮，岳飞号才第一次全火力齐射，九门大炮还击。成绩虽然值得赞赏，但近失弹虽多，却没有命中一发。　　九门大炮的后坐力非常强大，黄汉生都感觉到舰体后部不稳，而处于舰尾的舰员都已经感觉到了船体在左右摆动！　　不过，战舰还在继续稳速前进，舰体安静下来之后，甚至让人感觉刚刚是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舰长黄汉生已经下令，只许战舰前面的六门大炮开火！　　岳飞号看似在稳定速度前进，但是河原要一很快就发现，其实不是！岳飞号其实是从十九节加速到二十节出头，然后降低到十九节，如此循环的！虽然，这种速度变换对吉野号的射击造成了一点点的困难，但只要发现，就很容易克服。论机动性，吉野号目前完胜岳飞号！　　是的，很快日军炮兵就克服了这一小难题。但，问题是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岳飞号又熬过去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河原要一很难受，他此时面临一个小小的选择！　　继续灯火管制呢？还是打开灯光！　　要知道，现在天上下着小雨，视线不清。距离四公里，吉野号是不可能跟丢对手的。而浪速、秋津洲等四艘战舰，落在后面足足二十多公里，若是没有灯光指引，会追丢的！　　然后，河原要一就没得选择了。因为，黑黝黝的岳飞号正在以小角度转向！转向意味着其他四舰会跟丢！　　不得已，实在是不得已，河原要一只能打开灯光！　　虽然，战前，司令官尹东佑亨拖着病体一再嘱咐：不惜代价，哪怕战沉，也要消灭那三艘敌舰！　　若是按照尹东佑亨的嘱咐，河原要一此时应当是不惜代价，冲上去与岳飞号决一死战的，付出战舰战沉的代价也不惜。如果河原要一真这么做了，受伤严重，而且弹药严重不足的岳飞号，很难支持两个小时！　　但问题是，有几个，甚至其中有一位比尹东佑亨更加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出征前对他的嘱托可是：吉野战舰是天皇陛下的战舰，是天皇陛下每天只吃一顿饭节省下来的！河原要一虽然在日本海军中也是名头很响亮的高级军官，但扛不住这种压力，因此战术就有些变形了。　　一边是隐身于暗夜，一边是灯火灿烂。对两军的炮术，影响就大了！　　两艘战舰距离四公里左右开火，速度十九节，而且海面上的海浪也有四级，这种情况下，双方的命中率都不会高。　　吉野号连连开火十几轮，没有一发命中。而岳飞号仅仅开火三轮，就命中吉野号一发！红旗军特有的“细管150”炮，弹道平直，精度高，这一特点显现。不过命中位置不够正，只是打在了一根烟囱上，几乎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而且，那根烟囱虽然受损，但还是屹立不倒，还能发挥作用。　　挨了一炮之后，河原要一被“打醒了”！这家伙也是日本海军少有的将才，虽然没有东乡平八郎那么耀眼辉煌，但也绝非庸才。他意识到，如果再这么不紧不慢的打下去，胜败要看运气了！如果被对手一炮秒中要害，就要功败垂成了！　　吉野号的防护并不强大，穹甲只有四寸半，平甲还不到两寸厚。当然，岳飞号也是追求速度，防护也不好，穹甲只有四寸，平甲两寸。防护方面若说优势，其实只有侧弦水线的重油仓多了一层防护。　　抛开了顾虑的河原要一，战术变得凶狠起来！吉野号一边开炮，一边拉近距离，而且放慢了速度！　　一个多小时时间，岳飞号的尾炮一直没有开火！河原要一判断，对手的尾炮出故障了。而且，哪怕不出故障，吉野号向前的火力也远超岳飞号区区三门尾炮。向前的火力，吉野号拥有两门152毫米速射炮，四门120毫米速射炮，弹药投放量足足是岳飞号三门127毫米后主炮的近三倍多！　　海况不好，拉近距离。　　视野不佳，拉近距离！　　拼命的吉野号，非常凶残，距离仅仅三公里左右，疯狂开火。岳飞号的三门尾炮也不停还击！　　火力远远不如对手，岳飞号不得不左躲右闪了，只是忌惮船身结构强度，动作幅度不大。不到一个小时，岳飞号三门尾炮打光了炮弹。命中吉野号足足六发，但都没有造成致命伤。而岳飞号也挨了足足十发炮弹，伤亡数十人。　　而且，舰体后部被炸的破破烂烂，不仅甲板被掀起，连侧舷船板都被打出好几个大洞，十分的凄惨。虽然很惨，但类似日舰的6寸和4.7寸炮，对一艘四千多吨的巡洋舰，还做不到一发入魂！　　对于舰艉的打击，若非是正着传动系统，比如螺旋桨，传动轴，其实对舰体的伤害有限。但是，船内进水却是难免，岳飞号其实都已经开足了马力，但速度也仅仅维持在十九节。　　如此消耗下去，燃料根本不足以支持岳飞号航行到五指沙附近！　　不得已，黄汉生只能降低速度，岳飞号十八节。很快，燃料参谋经过精确计算，得出结论，岳飞号已经只能跑十七节了。　　岳飞号尾炮打光了炮弹，让河原要一非常疑惑，对手速度竟然没有降低多少，难道这么多炮弹都白打了？　　疑惑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岳飞号果然降速。于是河原要一精神头起来了，继续狂轰岳飞号。但是，在黄海上，在中国的海面上，有岳爷爷，有祖宗神灵保佑。吉野号虽然又给岳飞号造成了不少伤亡，但，仍然没有命中要害，比如传动系统。　　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不是没有影响。战舰长长的传动轴其实已经因为舰体的扭曲，受力不小。轮机兵不得不不断的向轴承部位添加润滑油，即便如此，摩擦受力严重的部位也因为发热冒出滚滚黑烟！　　对岳飞号舰艉的炮击，前后差不多持续了三个小时，竟然没能对这艘军舰造成致命的伤害。这让河原要一不禁想起来北洋水师的镇远定远两艘铁甲舰！那两艘铁甲舰，在日舰炮击下，仿佛怎么打都打不沉！令日本海军，记忆犹新！刻骨入魂！　　战斗中，压力太大，指挥官有时候也不免胡思乱想的。河原要一竟然冒出一个念头：这艘战舰，据他所知已经挨了三枚鱼雷，又挨了这么几十发炮弹，竟然打不沉，难道是铁甲舰？　　吉野号经过几个小时的战斗，炮弹也消耗相当严重，存量已经只剩一半多点。　　河原要一一旦冒出了对手是铁甲舰的念头，不由得就会想到：仅凭他一艘吉野号是打不沉这艘铁甲舰的！　　反正，对手也跑不了，此时岳飞号已经降到了十六节速度！于是，河原要一竟然神奇的给了岳飞号半个小时的喘气时间！　　其实吧，河原要一给红旗军喘气时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司炉工的劳动强度太高了。从早上到现在，十八个小时，闷热的锅炉仓中，日军的司炉工已经换了几十遍了！　　巡航，十二台锅炉一班的锅炉工只需要十六个，而且能连续工作四个小时。但是，高速，哪怕不是最高速度，锅炉工也需要三十二人，半个小时一换班。人力有限，不可能连续长时间完成平时至少十倍的工作量。如果是最高速，十五分钟就得换一班！海战中，累死司炉工的事例在一战中，比比皆是！　　反观岳飞号，只要是巡航速度以上，就是油泵向锅炉燃烧室喷重油，因此司炉工并不很劳累。而今天，虽然燃油损失不少，司炉工的劳动强度加大，但两班轮换，司炉工仍然体力充足。　　这也是岳飞号续航能力比较强的另一个原因，吉野号人员编制360人，仅仅司炉工四班，就需要一百多人。而同等排水量的岳飞号只需要三百人，节约出来的人以及这些人的居住空间，给养，都可以用来装燃料等物资的。　　战场暂停的不到半个小时，岳飞号向尾炮输送了八发炮弹。只够尚能开火的两门炮打四轮。　　等战火再起，仍然是吉野号率先开炮，从五六公里一直打到三公里。日舰官兵以为对手的大炮已经报废！但是，没想到岳飞号的尾炮隐忍许久突然开火了！而且是连绵不断，仅仅五分钟就打出了四轮！　　虽然，命中率不及最佳成绩，但八门炮弹硬是命中了两发，其中一发打穿了桅杆中部的小口径火炮炮郭，没有发生爆炸，又撞上了后面的烟囱。　　这发炮弹仅仅是造成日军两人伤亡，效果远不如另一发炮弹，直接摧毁了一个120毫米速射炮炮位。　　但是，当日舰继续开火，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根足足两米粗的烟囱，竟然慢慢的慢慢的倾斜，随着舰身一转向，咯咯吱吱的，倒了！请注意，这根烟囱几个小时前已经挨了一炮。　　如果是十年前的战舰，烟囱倒了就倒了，影响其实不大。但要知道，跑高速吉野号的锅炉都是强压通风的，烟囱倒了，那就废了！吉野号两根烟囱，动力瞬间减少一半！　　但是，即便动力减少一半，吉野号也能跑出十八节速度！　　而岳飞号的速度还在下降，在吉野号减速再加速的时间里，岳飞号速度已经降到了十五节！　　黄汉生面无表情，他深知，哪怕这个速度，岳飞号上的燃料也已经不足以跑到五指沙了！进水太多了，水泵已经抽不及，连进水量维持都难以做到！　　假如降低速度，使得燃料消耗减少，岳飞号还是能赶到五指沙的，但是，时间啊！时间。　　河源要一也在计算时间，岳飞号十五节，只需四个小时，浪速等四艘战舰就能追上来！看看怀表，凌晨四点十分就能追上，顶多五点钟就能包围敌舰！　　十五节，甚至速度还在继续缓缓降低的岳飞号，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河源要一已经不着急，只是偶尔远远的打上几排炮！　　夜幕低垂的大海上，卫青号和霍去病号并排前进！速度二十三节！　　本来这两艘船都能跑二十四节，但是为了避免长时间高速引发机械故障，也为了燃料能够保证航行抵达五指沙。降低一节也就是大约百分之五的速度，能够节约燃料百分之二十左右！　　早在两艘战舰脱离战场之后，经过计算，王选和陈志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保持二十三节的速度，到隔日早上八点左右，卫青霍去病号跑到五指沙是问题不大的，但问题是届时不仅燃煤消耗一空，连油料也会消耗一空！　　如果仅仅是组织鱼雷艇迎击日舰的话，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想参战，一则要补充炮弹，二则要补充燃煤！　　哪怕时间抓的再紧，进港出港加最低限度的煤加最少的油，至少需要四个小时，也就是说，中午十二点两艘战舰才能回到海上，投入战斗！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稍微耽误一下，再多费两个小时也一点都不奇怪！　　降低速度？节约燃油？　　不，岳飞号还在激战，救兵如救火！　　陈志顺盯着海图，不断的算，不断的画，却一直找不到题解！　　焦虑的舰长恨不得敲破自己的脑袋，找不到题解！愤懑的猛锤一下海图，咚的一声，疼的他龇牙咧嘴，旋即又眉头舒展，露出笑容！　　桌子是厚重的木材！　　“传令，全体拆甲板，拆床！一切能烧的，都给我扔锅炉里！”　　战舰的甲板乃是贵重的柚木铺成（下面还有一层薄钢板），平时战士们爱惜的不得了。而且，在海军中，每天洗甲板乃是传统（英国皇家海军的）！　　信息传递到王选那里，官兵也立刻开工！　　战舰上的木材拆下来绝不会少于三四十吨，虽然对锅炉有所损害，但能节省一二十吨燃油燃煤，勉强可以支持一场战斗了！当然更重要的是省去了进港出港加煤的时间。　　至于装炮弹，相对就容易了：一艘战舰按三百发计算，在海面上就能完成！　　在一夜的“烧柴火”过程中，王选陈志顺两人连传递消息节约时间的细节都考虑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