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林染否认得太急,被口水呛到,憋红了脸,溜挪到一旁,努力解释:“我刚才是在思考事情,走神了。” “思考什么时候答应我?”蓝延神色如常,问得很顺口,还稍显急切。 “搞啥子哟,搞半天还没答应呢?”又是那位保洁阿姨,拎着半桶清水路过,热心相劝:“姑娘,抓点紧哟,小伙子又高又帅还面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林染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们不是,您误会了。” “现在小年轻都这么玩了。”保洁阿姨一脸“你看我信吗”,拧着抹布擦玻璃去了。 林染顾不上太多,抓起蓝延的衣袖就往远处跑了一段,确认周边没人了,才松手。 “你刚刚怎么不解释一下?” “我的确在等你答应啊。”蓝延一脸云淡风轻,答得模棱两可。 林染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你明知道说的是两码事。” “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解释太多。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外人的眼光?” 又是一针见血。 林染又清醒了几分,她还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这么多年了,从到处筹借医药费、背负高额债务起,她在众人面前始终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把她家的苦难落魄当成茶话谈资,而以前她家确实也成了全村的议论对象,或善意关怀或无心之言或恶意嘲弄,都让心性要强的她感到难受。 无论她走到哪儿,似乎都会接收到同情的目光。 她不想放大苦难,可总有人来安慰,然后一遍又一遍加深她对苦难的印象。 哪怕去年,她已经凭借工作赚到的钱还清了所有的债务,仍改不掉过分在意外界评价的习惯。 但此刻,她环视四周,突然有了全新的感悟。 “您说得对。”林染抬眸直视蓝延,清亮的眸光里流溢出几分感激,露出真诚的笑容,“蓝馆长费心了,多谢指教。” 蓝延睨了她一眼,“想多了。我为什么费这心,你不清楚?” 林染当然清楚,他很坦荡,一开始就把心思摆在了桌面上,就是想让她加入民艺馆,做蓝夹缬的文创策划师。 比起孙腾达那种口腹蜜剑的渣男好多了。 奇怪,为什么要拿他俩比较? 林染甩开莫名脱线的思绪,恢复了正色:“吃一堑长一智,我当然清楚,费心背后必有目的。要么谋财,要么图色。还有——” 她目光盈笑,轻松打趣了一句:“像蓝馆长这样求贤若渴的。” “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蓝延又睨一眼,轻声失笑。 “谨遵蓝馆长教诲,切莫妄自菲薄。”林染跟着笑,露出可爱的两只小梨涡。 她突然发现,拿平常心看待蓝延,他不再是吃人的洪水猛兽。 “所以,我要的答案?”蓝延再一次明确目的。 “我真的需要慎重考虑一下,这是对我们双方的负责。三天后,我给您答复,可以吗?”林染郑重回答。 “好,我等——”蓝延话未说完,就被林染猝不及防地扑了个满怀。 “抱——”林染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头顶传来一声惊呼。 一抬头,她家亲妈谢笑芬已经打完吊瓶,正站在三楼病房阳台,双手捂嘴,满眼兴奋,吓得她甚至忘了从蓝延怀里退身。 就在她看到谢笑芬掏出手机横过屏来时,一个抖机灵,连忙推开蓝延,不自然地捋捋耳边碎发。 “抱歉,那个,刚才我不小心踩到——”林染低头寻找罪魁祸首,发现滚没影了,空口解释:“一个可能类似于口服液玻璃瓶的东西,然后就不小心摔了。” “嗯,我没怀疑你的动机。”蓝延神色自然,眼底却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走吧,送你们回家。” 回家路上,车厢内的气氛有点诡异。 蓝延专心开车,安静如斯。 林染转头看窗外,似在刻意回避什么。 独占宽敞后座的谢笑芬,眼珠子左右骨碌转,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总算熬到家了,林染目送完蓝延进门,就被谢笑芬揪着盘问:“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妈,我们就萍水相逢,今天才见第三次。刚才——” “见三回你就往人怀里扑了?”谢笑芬吃惊到破音,话锋一转:“那是真看上了,怪不得你不肯去相亲,原来是有心上人了,那你跟妈直说啊,妈都支持你,喜欢就去追……” 面对噼里啪啦的密集输出,林染根本无力解释,索性就默认了,趁机让妈妈歇了攒相亲局的心思,也挺好。 这么一想,林染豁然开朗,但一想到三天之约,不禁一阵焦虑,预设的三个月鸵鸟期,被压缩到了三天。 谢笑芬有所察觉,也敛起逗弄心思,正色关怀道:“怎么了?” 林染摇摇头,“妈,我就是,突然有点迷茫。” “没事,妈陪你嘬两口,就清醒了。”谢笑芬正坐在餐桌旁,伸手从矮柜上拿自己酿的杨梅酒。 “妈!你又馋了,要遵医嘱!” “给你的,妈喝一百度的。” “这还差不多。” 林染起身炒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跟谢笑芬边吃边聊,尽兴且安心。 欢声笑语,充盈着陈旧的家,平实而温馨。 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幸福吗? 几杯下肚,全身心放松的林染尽显醉态,两颊泛起红晕。 “染染,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了?”谢笑芬缓声轻问。 林染微怔,眼眶兀得泛红,哑声道:“没呢,我都处理好了,只是我最近在考虑转行的事。”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妈都支持你,只要你自己考虑清楚就行。”谢笑芬一脸慈爱地摸摸她的发顶,“有想做什么吗?” 林染垂眸摇头,“想不好,才迷茫。” “那就都试试,总能找到喜欢。要是在外头待累了,就回家来,镇上县市区也有很多招工的,你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谢笑芬没多追问,只是中肯地提建议:“亲身去体验,剔除掉不喜欢的,那剩下的不就是喜欢了?” 林染豁然开朗,举杯相敬又一饮而尽,“谢女士,你真棒!” “你才是最棒的!”谢笑芬笑嗔一句,摸了摸被温开水喝胀的肚子,还是又陪了一杯。 一杯接一杯,林染被灌到安心大醉,踉跄着走去沙发,倒头就睡。 连睡梦里都在呢喃:“我一定会赚很多钱,给妈妈买一所大房子……” 谢笑芬眼眶一热,缓缓扶桌起身走去,替林染盖上毛毯,轻抚她的发顶,又拧来热毛巾,替她洗脸擦手。 “孩子,安心睡一觉吧。” “这些年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你身上,苦了你了,是妈没用,拖累你了……”谢笑芬满眼愧疚,悄声抹泪。 “现在债务也都还清了,妈希望你能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做自己喜欢的事,找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谢笑芬坐在一旁,望着林染的睡颜,静静陪了许久,才起身回房休息。 暗夜中,林染缓缓睁眼,迷糊应了声“好”,才沉沉睡去,直到日上三竿。 她真的好久,没有睡过如此安心的一觉了。 精神抖擞的林染,换了身清爽的休闲服,她打算听取妈妈的建议,出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新工作。 但她没想到,刚到镇上车站等公交车,就遇到了蓝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