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感到奇怪,大半夜谁啊,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人影,回复直问:哪位? 对方秒回:蓝延。 果然是他。 林染直接把手机扔一边,继续胖揍长腿蛙。 “你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尊重意愿,什么自由创作,什么携手反击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这才第一回合,你就原形毕露食言了!” “我以后要是再信你,就是狗!” 她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累了就靠躺在枕头上发呆,以缓解太阳穴闪烁的偏头痛。 “叮咚。” 消息声又响起,她顺手拿起来一看,又是蓝延发的:你睡着了吗? 她果断回复:睡着了。 蓝延秒回:你房间的灯,还亮着。 林染倏地坐起身,径直跑到窗边,探头俯望,果然看到了蓝延的车子停在院里。 他人半倚靠在车门上,正抬头往上看。 真是吃饱了撑的! 林染“哐当”关了窗,又“呼唰”拉上窗帘,然后跑回床边,“啪噔”一下熄了灯。 楼下,蓝延眼睁睁地看着三楼的灯,灭了。 随后,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林染:现在睡了! 带着浓厚的故意和置气感,很鲜活。 有气能撒,至少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 蓝延失笑,发送了“晚安”二字,便回车返程了。 翌日大早,失眠到后半夜的林染,被谢笑芬从被窝里薅醒了。 “醒醒,赶紧起来。” “再不起,上班要迟到了。” “虽说你奔着人家蓝延去的,但好歹入了职,就该认真去工作,天天迟到可还行?” 谢笑芬站在床头,念叨了好几句。 林染哼唧了两声,连眼睛都没睁开,自从踏上了奔三的不归路,熬一宿至少得补三天。 “嘿,昨天说我没早喊醒你,今天我无论怎么着,也得给你叫起来!”谢笑芬动真格了,从身后拿出一只黄色大喇叭,这可是陪她征战广场舞领队多年的老战友了。 “起——床!” 林染惊坐而起,无奈地揉揉耳朵,感觉快聋了。 “妈,我没班上了,外加失眠,要补觉。”她言简意赅,说完又倒回被窝去。 谢笑芬愣神,回味了好一会,坐在了床头,神秘兮兮地对着喇叭问:“你俩闹别扭了?” “没有。”林染闭眼回复。 “那就是有。”谢笑芬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我都看到了,昨天大半夜,蓝延都开车追到院子里了。” “真没有。反正从现在开始,我俩是正儿八经的没任何关系。” “那就是以前有关系?”谢笑芬很会抓重点。 “……”林染烦躁地抓抓头发,无奈解释:“雇佣关系。” 眼看谢笑芬又要开始刨根问底了,林染头皮发麻,瞌睡虫都被吓跑到十万八千里去了,索性起身下床干活去。 虽然谢笑芬做的是微创手术,伤口也愈合得挺好,做点简单家务没问题,但她闲赋在家,还是想多分担点家务,尽一尽为人子女的孝心。 林染戴上耳机放音乐,专注手下的家务活,拖地洗衣晾晒,做饭炒菜洗碗。 一通忙活下来,烦躁感被洗洗刷刷冲走,筋疲力尽之余,内心一片祥和。 如果她家亲爱的谢女士能别叨叨嫌弃她干的活不利索,就更好了。 林染倒进沙发小憩,刚拆开一包薯片,还没开始嘎嘣脆,就看到谢笑芬换上了旧雨鞋,拎上了大剪刀,准备出门。 “妈,你去哪儿呢?” “看你上火,去地里弄点板蓝根回来熬凉茶,降降火。” “我没上火啊。”林染看着手里的薯片,一头雾水。 “我看到你,上火。”谢笑芬特地明确断句,转身就要往外走。 “……”林染连忙丢下薯片,三两步追上拦路,“医生说了,你近期只能稍微活动,不能干重活。” 谢笑芬好说歹说,林染就是不让,她只得说实话:“地里菜等不住啊,再不摘就全烂地里了。” “几颗菜值几个钱,还是身体重要。”林染没收了剪刀,说什么也不让她下地干活。 “那是菜吗?”谢笑芬气到叉腰,眼眶都红了。 林染吓一跳,认真又谨慎地反问:“那不是菜吗?” “那可都是我的心血,我浇水施肥一点点种大的……” 眼看着谢笑芬要抹泪泣诉,林染举手投降,“我去,我去地里摘菜还不行吗。” 她麻溜地换上雨靴,拎起竹筐和大剪刀,径直往外走。 “记得顺便挖点板蓝根回来啊。” 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叮嘱,哪还有半点哭腔,根本就是在给她下套,奈何她明知是坑,还得心甘情愿往下跳。 林染哭笑不得,回头反问:“你不没上火?” “但你上火啊,成天吃辣嚼零食的,秋燥血热,得喝点凉茶。”谢笑芬拐进了隔壁张婶家,唠嗑去了。 “……” 林染拎起大剪刀往外走,她现在确实挺上火的,只能手起刀落,霍霍一颗颗瑟瑟发抖的青菜了。 “下手轻点啊,别给整破相了,不好卖。” “你挖板蓝根小心点,别把根弄断了啊。” 大喇叭伴着狮吼功,估计半个村子都听到了。 林染欲哭无泪,起身回头,朝站在二楼阳台的谢笑芬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当初为了筹措医药费,她家老宅也卖了,现在租住的地方是五间房为一排的三层楼排屋,每间住了一户人家,她家在最左边间。 屋主全家移民到国外去了,连屋带田一并租了,她们母女俩一租便是十年。 排屋后面是一整片田地,每户人家各有几条田,会种一些应季蔬菜,吃不完就挑去菜市场卖,换点零花,补贴家用。 但妈妈大多数种的还是板蓝,因为那是爸爸曾经最爱的植株,也是他最热衷的种植事业。 整田的板蓝植株,长得郁郁葱葱,看得出来,是妈妈精心打理过的。 妈妈一定很想念爸爸吧,所以种下了思念,随四季变化而生长,直到丰收时,采摘一份鲜活的念想。 其实,时至今日,哪怕十年过去了,她们母女俩嘴上默契不提,但心底都始终认为,爸爸未曾离去,一如这茂盛的板蓝,牢牢扎根在这片他爱得深沉的土地里。 林染蹲身,抚摸板蓝肥厚的叶子,轻轻擦拭叶面上的泥渍,如待珍宝。 “终朝采蓝,不盈一襜。”身后响起一道清冽的嗓音。 林染吓了一跳,回头看清来人,不禁蹙眉,“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