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昭华说的话,崔氏拍腿笑得爽朗:“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向自视甚高的裴玄也有今天,他恨不得将一颗心掏出来给你,而你却嫌他管太多。” 昭华扁了扁嘴,想到这几日的事,心里泛起一点点的难受:“我知他为我好,可让我如寻常妇人一般,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还不若杀了我。”她拉着崔氏的衣袖,“师母,你帮帮我。你也不想我如同一只金丝雀儿,对不对?” 况且,现在这处境,她不想拖裴玄的后腿。 崔氏揉着额角,看着她发愁:“如果让裴玄知道,不要说我这个师母,就是崔老,都要被他折腾死。” “师母,我不会让裴玄知道的。”昭华蹭在崔氏怀中。 “不让我知道什么?”一个清冷嗓音传来。 崔氏和昭华眉心一跳,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多少。 “偷听女儿家讲话,裴大人好气度。”昭华抬眸,看他神色并没有半分变化,定了定心神,伸手搂着崔氏手臂,“今晚我要和师母在一起。” 裴玄看向崔仲儒。 恰巧,崔仲儒也看向他。 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乐意。 “正好,我有事和老师商量。”裴玄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崔仲儒在旁只觉好笑。 之前裴玄还笑他,说他一代大儒怕媳妇。 现在好了,报应不爽,他自己的媳妇天天想逃。 大快人心啊。 昭华自是没看到这对师生眼神的交锋,她只搂着崔氏胳膊,说着林州的特色美食,朝后院走去。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崔仲儒先开了口:“现在将人送走,对你,对她都好。慕容煊毕竟占着太子的身份,他已昭告各州,现在天下都知昭华在林州。她如离开这里,反倒安全。” 话音一顿,他继而说道:“刚接到消息,东辽在边境调兵集结,虽不知道耶律古是不是故布疑阵,但不得不防。” “况且,京中传来消息,说慕容煊正在暗中调兵。想是很快,他就能集结兵力攻打林州。到时林州被前后夹击,局势就危险了。” “你舍得离开师母?” “这和你师母有什么关系?”崔仲儒被他的话惊了舌头。 裴玄静静的看着他。 崔仲儒只觉一阵寒风吹过,裴玄眼神夹着冰,饶是身经百战,他都有些受不住,只能退让一步:“罢了罢了,让你师母陪着去。” 裴玄垂下眼眸,过了半晌,他终是开口:“有劳师母了。” “冤孽,上辈子是欠了你们多少债啊。”崔仲儒长叹一口气,在空着虚虚点着他,背着手走了。 一路的长吁短叹。 裴玄看着后院,听着昭华清脆的笑声,他心中愈发烦闷。 他不在身边,她倒笑得这般开心。 真是没心没肺。 破云正要回禀东辽的事,见他黑云压顶,浑身冰冷,口中想说的话,全都吞回肚中。 裴玄瞥到了他,招了示意。 破云这才敢过来。 裴玄低声说了几句,破云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但还是快步离去。 林州紧靠东辽,一入冬,气温骤降。 刚入城时,昭华还穿着秋衣,今日一场冬雨,她已换上了冬袄。 她已霸占了崔氏整整两日,崔仲儒再受不住,大清早就派人说他心口疼,崔氏嘴上嫌弃,可出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 等送走崔氏,她刚想回屋。 一阵寒风吹过,地上溅起一点点的珠子,蹦蹦跳跳的。 昭华定睛看了半晌,小米粒珠儿,小小的。 路过青松树下时,脖颈处一凉,地上溅起一颗颗小冰珠子。 她抬头一看,顿时乐了。 “不怕冷?”刚伸出手,一双温暖的手已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一件大氅落在她肩头。 “看看就是了。”说话间,她已被拥入一个怀抱。 淡淡的清冽香,夹着若有若无的墨香,应是刚从书房出来的。 “裴玄,你快看,是冰雹。”昭华眼眸晶亮,伸出手就接,“我只在书中见过,没想到刚十一月,林州就下了冰雹,这一次出京真是不亏。” 裴玄见她满脸欢喜,虽然鼻尖都被吹得红了,但这一次,他没有拉住她。 “冰过楼台听琵琶,坐看晚舟千千叠,悲欢万里涯,相思遮白发。”他将她拥在怀中,轻声凑到她耳边。 温热一点点的浸入心口,似光一点点投在春波中,泛起层层洒金铺银的亮。 裴玄向来冷清,即使情浓时,也从没对她说过情话。 今日却一口气说出四句,她很没出息的踮起脚,“吧唧”一声亲在他下巴上。 “赏你的。” 她眼眸晶亮,透着一股子的光亮。 可眼前这人,黑亮的眼眸倏然沉了沉。 不由分说,抓住他的脖颈,将她压在怀中。 昭华一怔,即使在一起,裴玄也是隐忍克制的。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的呼吸中带着急促,落下的唇又急又狠,竟带着几分蛮狠的霸道。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裴玄刚开始只想浅尝辄止,可她的唇软的像云,他忍不住想要更多些,再多些。 感受到怀中人推他,他终是松开了手,看到她水光潋滟的唇,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 那人似是有些恼,伸手打开他的手。 可他却没放弃,还是继续伸手去碰。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这种滋味叫舍不得。 昭华看到那浓的化不开的眉眼,心中生出一点促狭,看准他的手指咬上去。 可这人竟不避不躲,任由她咬去。 昭华刁着他的手指,眨了眨眼。 “你怎么不躲?”她松了口。 “也不痛。”裴玄将她拥入怀中。 分离在即,如果这个痛,能让他多想她一点点,让他在往后的岁月中不那么煎熬,他是愿意的。 “明日师母要去泗州游玩,你乖乖的呆在府中,不要出去捣乱。”过了半晌,他开了口。 “哎呀,泗州啊,这可是好地方。”怀中的人嗓音似有些失落,但低垂的眼眸瞬间晶亮。 裴玄垂眸,就看着她唇边的笑慢慢漾起。 他被刺得眼疼,挪开目光拥着她,“回去吧,今日破云猎了一只山鸡。” 到了晚间,裴玄没去书房,反倒陪着她用了晚膳。 一桌子的菜肴,圆桌上都快放不下。 边上的人还一个劲的给她夹菜,害她睡前在屋内走了三圈。 许是今日真没有政务,到了晚上,这人也没去书房。 只不依不饶早早将她压到床上。 身边是他清冽的香,困意袭来,在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中,她眼皮发沉。 “等我,再给我点时间,昭华……”睡梦中,耳边温热,似落下了什么,她终沉沉入睡。 半夜时分,朝华朦胧中醒来。 灯火摇曳,裴玄坐在桌前,影影绰绰的,将他影子拉的很长。 “你会做首饰?”她诧异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