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生气,侧妃风波
太后闻言,心中霎时间一震,脸都白了。 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不是给旁人过的……如果,如果当初有人能这幺告诉自己……念头闪过,她心头一刺,看向玉姝的眸光也更阴沉了几分。 原来那两个封疆大吏家的千金乃是她精挑细选,其父在朝上既非后党,但又与王党不对付。 如此一来,他们的女儿做了周景宵的侧妃,便是在往王党里掺钉子。若周景宵偏心侧妃娘家,便会得罪王党中与那二人不对付的人,若周景宵两不相帮,可既已结为姻亲,又有几个人会相信他能始终不偏不倚? 因此只要玉姝将那两人领回家,就是给周景宵领回了一个大麻烦,偏偏玉姝还不好拒绝,否则岂不是在说自己善妒? 谁知玉姝竟如此直言,见太后张口结舌,一旁侍立的宫女忙道:“王妃此言差矣,太后所赐,焉有辞去的道理?难道王妃竟想抗旨不遵不成?”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便是玉姝百般不愿,也只能遵从了,玉姝心念一动,忙下拜行礼:“臣妇万万不敢——” 太后心中一喜,她又道:“若这是娘娘的意思,下旨赐封两位侧妃,臣妇这就打发人先行回家中通报,将两位妹妹风风光光迎进门。” 一语未了,太后却骤然变了颜色,忙道:“妹妹说哪里话,我不过是叫这两个孩子来给你看看,既然你不喜那便罢了,快休要再提。” 玉姝见状,暗自一笑,却是早已预料到了。太后今日叫她来,不过是以言语暗示,让她主动把那两位千金领回去,和太后下旨赐婚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玉姝自己给夫君纳妾,后者却是太后这个做嫂嫂的将手伸进了小叔的后院里,无论如何,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因此太后绝不能提下旨二字,此时见她两重手段都被玉姝给挡了回来,不由暗地里恨得牙痒痒,偏偏玉姝滴水不漏,又道: “臣妇对两位妹妹也并无不喜,今日便回家中与王爷商议此事,还请娘娘放心。” 可想而知,这一“商议”,那两位千金是决计不可能踏进摄政王府的大门了。太后忍着气又与玉姝闲话了几句,看着内监将她送出门后,方才砰咚一声,一挥袖,将桌上茶盏碗碟等物全都摔了个粉碎。 殿内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忙都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只见她胸脯急促起伏着,连说几个“好”字:“好啊……” 好一个摄政王妃,好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且说这边厢,玉姝登车回家,一路上亦是气氛凝滞。因她是去太后宫中请安,随侍众人都不得入内,只在殿外等候,凌波等人亦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她声色非比寻常,也都不敢询问。 一时已至掌灯时分,她草草吃了几口饭,便宽衣睡下了,周景宵忙到亥时才回来,方至上房,便见门口站着的丫头道: “王妃已睡下了,特特吩咐王爷若回来了,就请去别处歇。” 周景宵一怔,因道:“别处歇?我还能去何处歇?”难不成竟要他睡书房? 有好几次玉姝使性子,嫌他晚上闹得慌,也是这般赶他出去的,但他记得昨晚她分明热情得紧,怎幺才过一日,就突然变脸了? 摄政王殿下百思不得其解,挥手吩咐众人下去,自己掀起帘子,一径入内。只见屋中静悄悄的,那一个娇小身影背对他卧在衾内,一把长长的青丝拖在脑后,缎子似的一般。 他上前去轻轻捞起,握在手中,一面摩挲一面柔声道: “好姝儿,我回来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了。” 他自然知道玉姝是在装睡,因而不紧不慢,躺床上,口中还一本正经道: “想必姝儿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为夫给你道歉,也不会总在第二天满身疲惫……” 如此不消片刻,那床上,玉姝忍无可忍,霍然起身道: “登徒子!你找你的侧妃去罢!” 侧妃?周景宵早已知道玉姝今日去过太后宫中,又听下人们说她回来便神色郁郁,此时心头一动,忙拉住她胳膊道: “什幺侧妃?是不是太后在你面前说了什幺?” 玉姝原不欲理他,挣了几下,却挣不开他的手,当下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将白日在慈庆宫中发生的事说了。 周景宵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平日与太后在朝上争斗也就罢了,没想到今日竟还管到自己的家事上来了? 且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玉姝的主意,想到玉姝还不知受了什幺委屈,忙将她搂进怀里: “都是我不好,明日我便去将那两家子打发了,还有太后……她的手,未免也太长了些!” 话到此处,声音中不免透出几抹森寒,玉姝想了想,道:“罢了,我知道他们也是白费功夫,若我连这点子信任都不给你,也不会嫁给你了,只是……” 只是如今她才不过有孕数月,就有人开始在这上头打主意,若以后她病了,又有了身孕,甚或她老了……而似周景宵这般位高权重,永远都会有拼了命想挤到他身边的新鲜容色。 想到此处,玉姝便觉心中一阵凄婉,奈何这些话却连周景宵都不能说,若说出来,也不过是她庸人自扰。 当下转过颜色,笑道:“我却是觉得奇怪,太后若想找你的麻烦,多的是法子,此番与其说是给你添堵,倒像是特特来为难我似的。” 其实很早之前她便觉得,太后似是对她十分不喜。虽说每次玉姝进宫请安时,太后都表现得滴水不漏,但暗地里的言语机锋从未停过,仿佛不膈应玉姝几句便不痛快一般。 周景宵想了想,笑道:“一则或许是因我迁怒于你,二则……她怕是嫉妒你呢。” 玉姝横了他一眼,道:“她是国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有什幺好值得她嫉妒的?” 谁知周景宵却一本正经,擡手捧住玉姝小脸,正色道: “你的才华,你的品貌,她想求也求不来,况且——你还有一个百里挑一千里难寻的好夫君啊……” 玉姝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他原来是变相夸自己,又是气又是笑,在他腰间狠拧了一把:“油嘴滑舌!” 不过……听周景宵这幺一说,她也有些理解太后的心态了。 原来太后过去也曾与先帝琴瑟和鸣,奈何一个优柔寡断,一个刚硬果决,一个不好权势,一个却野心勃勃。 先帝能做这个皇帝,全然是因为彼时武宗排行在前的几个儿子都死在了夺嫡争位的兵变之中,周景宵趁机联合当时执掌羽林军的奉恩公沈大友拥立先帝登位,如此一来,沈大友的女儿也就做了皇后。 起初成婚的那几年,太后与先帝也是夫妻相得,渐渐地,因太后既要强,又性好弄权,为了些母仪天下贤惠大度的虚名将先帝越推越远,二人间变得冷漠如冰。 后来周景宵更是被太后逼得远走他乡,先帝临终之际特意将弟弟秘召回宫,瞒着太后将周景宵封为摄政王,足以见得对太后早已没有丝毫信任。 恐怕太后不喜玉姝,正是因为玉姝拥有她永远失去的东西,但自己既吃过苦走错了路,又何必还要来加害旁人? 一时玉姝亦是心中唏嘘,道:“说来说去,都是你们男人的错。” 周景宵不以为忤,笑道:“好,都是我的错,那不如娘子罚我……今晚好生服侍你?” …… 且说今日在朝上却发生了一桩大事,奉恩公沈大友之子,也正是太后一母同胞的弟弟教人给参了一本。 说他在祖父孝期期间吃喝嫖赌,不仅毫不将孝期的规矩放在眼里,还公然把青楼女子带回家中,将那女子娶做平妻,府中皆呼为二奶奶。 如此有悖孝道且宠妾灭妻的行径自是引起朝中大哗,更何况良贱不婚,这沈公子娶贱籍女子做平妻,更是触犯了《大梁律》。 沈公子当即便被褫夺身上一切职衔,不仅不得再继承奉恩公的爵位,且需施以杖刑。想这沈公子素来娇生惯养,几十棍子下去,不是立时就去了半条命?奈何太后却不能为弟弟求情,否则连她自己都要引火上身。 太后自然知道,这是周景宵的报复。你给我后院里塞小妾,我就参你不成器的弟弟,且沈公子正是栽在后宅之事上,不能不说是讽刺了。 偏她虽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有那知道内情的都道: “太后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送的人,摄政王怎幺敢收?凭是什幺?????美?????人?????,万万都不能往家里领的。” 有人便道:“可惜了了,听说那两位千金都是花容月貌一般,若不是太后所赐,如此美妾,岂不快哉?” 就有那一干人纷纷动起了心思,摄政王不收太后赐的侧妃那是因为背后有麻烦,但既是?????美?????人?????,如何会有男人不爱?说不准摄政王心里还甚觉遗憾,此时若是献女,正可一解王爷之忧啊。 锦瑟听说了,回来便气道:“真真那起子小人无事生非,无耻之极!王爷纳不纳妾,与他们有什幺相干?!偏要他们来操这份闲心!” 玉姝听罢,却是沉默不语,只静静望着窗前架子上的鹦哥儿。 她早已预料到了,没了太后,还有张三李四王五,天底下都认为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天经地义,纵使周景宵不想纳,也会有人觉得他该纳,逼着他纳。 谁知次日在朝上,周景宵忽然上了一道奏本,竟是自请削去自己的两个侧妃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