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小厮闻言,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两眼,然后询问道,“请问姑娘贵姓?” “曲,曲目的曲。” 小厮想了想,临安城中根本没什么姓曲的权贵人家,他正想着回拒了,忽然又想起半年前那桩事,救了四少爷的人似乎就是个姑娘,姓什么来着?曲?对了,就是姓曲。 然而想起了也没什么用,因为李为之那个小鬼头这会儿没在家。小厮云本是想请了曲迷心到府里先坐坐,被她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她可是给自己定了任务,一天拜访完所有朋友,然后继续窝在屋里醉生梦死,直到过完年。 于是曲迷心带着王小二赶赴下一家。 可能是她今天运气实在太背了一点,几个熊孩子居然一个也没见上,不是没在家就是刚走没多久。 曲迷心走完了一圈,一路拿白眼看王小二,“老实jiāo代,你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没看huáng历?” 王小二觉得自己很冤,明明出门的事是曲迷心决定的,可是最后还是要怪到他头上。他很委屈,然而没有什么用,为了保住可怜的工钱,他只能含泪认下。 曲迷心冷哼一声 ,“我就知道。” 把几个孩子家都走遍了,曲迷心便转向了周御医家。这一次总算没那么背了,顺利的见到了人。周御医做为家里地位最高的人,曲迷心受到的待遇也很好,好吃的好喝的一样不少。 她照例送了独家秘制十全大补,哦不,是解毒丸。周御医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在她临走时还踌躇了一阵,最后提出给她把脉的要求。 曲迷心手一伸,袖子一撩,随便把。结果是周御医给她把了脉,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期待变为不解然后又变成惊讶,最后似乎又回归了释然。 他把完了脉,曲迷心也就走了。 最后一个,就是安王府了。 不同于其他几家,安王府这边不仅是看门的,就连府上的丫鬟婆子基本都认识曲迷心,知道她是安王的心上人。当然,只有她自己不知道。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进王府大门跟进自家大门一样。 曲迷心进了大门,由丫鬟在前面引路。曲迷心不认路,所以没发现丫鬟把她往老王妃的院子里带,等到了地方,曲迷心就傻眼了。她表情有些僵硬的跟老王妃问好,然后就尴尬的站屋里了。 老王妃活到这个年纪了,哪里看不出她的不自在,便笑着让她坐下。曲迷心就真的听话坐下了,腰板挺直目不斜视,看得老王妃捂嘴直笑。笑完了,便拉着她说些家常话,顺便抖一抖安王小时候的糗事。 果然笑话是最容易调节气氛的,曲迷心听着听着就放松了,偶尔还会主动跟老王妃问起。 这一聊天,时间就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傍晚,曲迷心也该走了,同时也想起了她来王府的正事,就是来拜访安王,要知道这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了。 于是曲迷心就顺口向老王妃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安王。老王妃的闻言,神色有一瞬间的担忧,又很快恢复正常,整个过程持续时间很短,可还是被曲迷心捕捉到了。她原本想说算了,紧接着就听老王妃说,“乐乐他前些日子里不慎染了病,如今还在屋里躺着呢。” 曲迷心听了有些惊讶,而后恍然大悟,难怪好些日子没见安王上门送温暖了,感情是生病了。不过这个病似乎有点儿严重啊,从去年病到今年了呢。 作为朋友,曲迷心觉得该去看看她,老王妃也没阻止,让身边的大丫鬟带着她过去了。左左右右拐了很多个弯,又是穿过庭院又是穿过花园的,终于到了安王居住的院子里。 丫鬟到了院门口便告辞了,曲迷心独自进去,在正房门口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个经常跟在安王身边,专门拿东西的随从小哥,右边耳垂正中间一颗朱砂痣,永远穿着样式颜色差不多的衣服。见多了曲迷心就记住了他的特征。 侍从小哥见到曲迷心也很惊讶,“曲姑娘,您怎么来了?” 曲迷心两手空空一脸坦然,“来拜年的,听说萧遂宁病了,所以来看看他。” 侍从小哥最清楚自家王爷的心思不过了,完全不用通传,直接让曲迷心进去了。 曲迷心进了门,绕过屏风去了里间,就见安王躺在chuáng上。走近了才发现他还睡着,闭着眼,脸色跟唇色都很苍白。 曲迷心微微抽动鼻子,隐隐闻见掩盖在熏香气息之下,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最后视线落到安王身上,她狐疑的走到chuáng边,俯下身去闻,果然血腥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曲迷心伸手去掀安王的被子,手刚碰到被角,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她侧头去看,就见安王睁开了眼,目光从凌厉变为惊讶,“曲姑娘,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来给你拜年啊。”曲迷心回道,把他抓住她手腕的手拉开,而后掀开了被子。 “曲姑娘,我……”安王话没说完,就被曲迷心阻止了。 “闭嘴别说话。”曲迷心撇他一眼,“老王妃还跟我说你是生病了,我之前就想不通,就你这么好的体质,怎么可能从去年病到今年都没给我送吃的了。要不是刚才闻到血腥味,我都不知道呢。”一边说着话,被子已经掀开了,安王穿着亵衣,料子雪白没看见血迹,于是她顺手扒了他衣服,拉开衣襟就见他腹部缠满纱布,上面隐隐透出血色。 曲迷心又抬头看了安王一眼,“原本准备的拜年礼物被我不小心弄坏了,如今正好换一样给你补偿。”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接下腰间锦囊取出装了冰蚕的特制盒子放在chuáng边上,再取下腰间银笛,将内里附着于笛身,如利刃横着划过那一圈纱布。 她小心的将层层纱布向两边揭开,而后拿过盒子打开取出冰蚕放在伤口上,银笛凑到唇边,chuī响奇异的曲子。 三只冰蚕三段曲子,安王腹部的伤口尽数被冰蚕丝所覆盖。 曲迷心拍拍手,收起盒子笛子,起身准备走,想到了什么又转头来看安王,“差点忘了,祝你新年快乐。” 安王笑着点头,“曲姑娘你也是。” 第73章 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而真正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曲迷心走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安王发现覆盖住他腹部伤口的透明冰蚕丝开始有消融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变得更加透明。与此同时,伤口处也传出痒的感觉。 安王知道,这是伤口在恢复的征兆。 随着那种感觉越来越qiáng烈,他低下头,亲眼看见愈发透明的冰蚕丝覆盖之下,腹部狰狞恐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翻卷的伤口两边滋生出新的肉,仿佛长河之上连通两岸的桥梁,一点点jiāo结在一起,到最后完全融合为一体。冰蚕丝完全消失,伤口亦是,甚至就连疤痕都未曾留下,腰腹之上完全看不出曾经有受过致命伤的痕迹。 饶是镇定如安王,心中也压抑不住卷起惊涛骇làng,久久方才平息。他低垂着眉目,微微仰起唇角,露出一抹轻笑,伴随着一声呢喃,“真是个傻姑娘……” 是的,傻姑娘,不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的傻姑娘。她今日展露的这一手,已经完全脱离的医术与疗伤的范畴,用神迹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他不知道她曾用这样的方法救过多少人,至少在他清楚的事迹中,当事人都处于昏迷的状态下,不会bào露她的任何信息。 可她如今却这么毫不顾忌的当着他的面展露出这一手,是因为信任,还是根本就无所畏惧?如果是前者,他大约做梦都会笑醒,可若是后者,他就该担心了。或许她一身本事的确不凡,可是这世上真正莫测的是人心,或许能抵挡得了正面而来的千军万马,却很难防住背地里的暗箭偷袭。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门外伺候的人推门进来掌灯,行至chuáng边点燃了chuáng头灯,下意识的往chuáng上看了一眼,看见本应该躺下修养的安王此刻正靠坐在chuáng上,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下人顿时吓了一跳,而后忙询问道,“王爷,可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