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郁闷,自从楚王生了病,她简直成了他的丫鬟。 起初,阡陌只是给他熬药端药,检查体温和脉搏。但是楚王似乎并没有把她当作医生来尊重的自觉,十分自然地使唤起她来。 工妾陌,寡人饿了,饭食何在?” 工妾陌,取水来。” 工妾陌,那简册拿来。” 工妾陌,将褥子垫起些。” 工妾陌……” 只要车没有在跑,阡陌就一定会被叫到楚王身边听用,令她十分郁闷。她也曾跟小臣符抱怨过,小臣符却表示无能为力。 大王得病,如何医治,你最知晓,由你服侍,自然最是妥当。”说罢,他看着阡陌,拉下脸,工妾陌,莫忘了你是个工妾,无论在铜山还是在此处,亦无论你是否能治瘴疫,你身上所有连着性命,生杀予夺,皆在大王。上次在铜山你忤逆,大王不曾杀你,乃是大王宽仁,你谨记。” 他说话总透着些yīn阳怪气的调调,阡陌不想跟他争执,自己也的确反抗不了。 药好了么?”才将笔墨放好,楚王又问。 好了。”阡陌说着,将药碗推前一点。 楚王仍看着地图,拿起碗来喝一口,却立刻吐了出来。 他眉毛几乎皱在一起,这么苦!” 阡陌心里得意,忍着笑,理直气壮道,大王,良药苦口。” 先前并非这般苦!” 大王不是一直催我治好,以免误了战事么?”阡陌一脸无辜,不服重些,如何快?” 楚王结舌,瞪着她。 阡陌却笑眯眯地将药碗再度推前,大王,莫忘了要即刻启程,耽误不得。” 看他皱着眉把药喝下去,想发火又骂不出来的样子,阡陌的心情大好。不过,为了防止他苦劲过了立刻算账,阡陌看他喝完,立刻将碗盘收起,及时闪身。 慢着。”刚要出帐门,楚王却又将她叫住。 阡陌回头,却见楚王拿起她刚才取来的那把短剑,起身走过来。 此剑,你收好。”他说。 阡陌讶然。 楚王将短剑放在她手里,前方就是庸国,大军之中,唯你无兵器。” 那短剑虽小,却有些分量,阡陌拿在手里,有些不知所措。 可我……不会用。”她说。 楚王显然没兴趣接话,淡淡扫她一眼。 阡陌知道他这么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只得行个礼,小声道,多谢大王。”说罢,退出帐外。 ***** 接下来的日子,顺利了许多。天上没有再下雨,道路gān燥,楚师行进得很快。 进入句澨地界时,前方传来了庐戢梨的消息。他率兵攻打庸国的方城,庸人顽抗,连续数日也无进展,左司马子杨窗领军进攻时,被庸人俘虏。 战事受挫,众人皆心中一沉。楚王却看不出喜怒,只令庐戢梨坚守。 而不久之后,新的战报传来。子扬窗在方城中受困三日,借水道逃出,奉庐戢梨之名,星夜赶来见楚王。 庸师甚众,裨人、倏人、鱼人皆聚,臣以为,大王当尽起楚人之师,合而击之!”众臣列坐,子扬窗禀报了庸国的情况之后,向楚王道。 众臣议论纷纷,有同意,有反对。 赞同者认为,大敌当前,楚人既然征伐而来,又有巴人和秦人相助,就该放手狠狠打一场,以教训这些趁火打劫的蛮夷。 反对者则认为,楚人千里奔袭,本是疲惫,而庸人与诸蛮以逸相待,且熟知地势,贸然硬拼,是为不利。 予臣兵车二百乘,必将方城之门凿开,令庸人自缚求饶!”鬬椒豪气地放言道。 不可!”大夫潘尪道,庸人占尽地利,前番qiáng攻不下,楚师已是大损。巴师、秦师未至,再行qiáng攻,于我不利!”说罢,向楚王一礼,大王,臣有一策。” 楚王道,何策?” 此战至今,庸人未克,其心必骄。我师姑且佯败,若遇其追击,一再而让。彼时,庸人必是松懈,而我师必怒,此时再聚师qiáng击,必可得胜。” 鬬椒皱眉:莫非要我师不战而退?” 潘尪道:退而为进,何言不战。” 有人冷笑:先前商议是否出师之时,也曾言及以退为进,尔等驳斥之言可还记得?” 大夫子贝即刻道,彼退非此退,彼进非此进,怎得混为一谈?” 潘尪不理会众人争论,向楚王道,大王,可曾记先君蚡冒。其伐陉隰之地而受阻,亦退而待骄,而后还击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