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打扰,轻轻走开。 苏从也在查阅籍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三钱府乃楚国的钱库,过去一直由楚王的叔父子允掌管。子允好逸,又是楚王的长辈,颇不尽责。前不久,子允借口身体不适回封地将养,实则与人游猎,三钱府大半月无人主事。楚王闻知,十分恼火,即刻扯了子允的府宰之职,令苏从上任。 苏从本以为这三钱府的纰漏不过是松散了些,待得接手一应数目,发现什么也对不上,这才感到事情重大,即刻报知楚王,令司会派人来将府库中的来往细目重查。 怪不得大王将三钱府jiāo与我,”苏从看那些数目看得头晕,将简册丢在案上,尽是糟心之事。” 伍举拿起来,看了看,道,三钱府重大,须有人镇得住,非你不可。” 二人正说着话,忽而见计官拿着几块牍片走过来,神色复杂。 怎么了?”苏从问。 那位司衣,做了近两月的月计之数。”计官说。 苏从瞥了一眼那牍片:如何?” 与我等所做无差。” 苏从嗯”一声,嘲讽地看向伍举,她说她会算,倒真是会算,与别人算出的无差,呵呵……” 府宰,小人不是此意。”计官咽了咽口水,道,此数,司会府算下来,用了三日。” 苏从愣了愣。 伍举看看他,问,那么,司衣陌用了多久?” 三个时辰……” 二人皆惊诧。 伍举的脸上露出笑容,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苏从,意味深长,她的确会算,伯予莫小看了人。” ***** 阡陌在大学还有一年多才毕业,不过专业成绩不错。 三钱府,管的是金、银、铜三种财产,是名副其实的钱库。这些东西大多来自赋税、开采和对外贸易,每天都有出入,自然就会有账。不过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商业活跃程度都不高,数量不算庞大,统计方式也比现代简单得多,阡陌gān活的障碍,主要存在于账面的记载方式上。这些账目上,无论是日期还是数字,记法都与现代完全两样。 不过这对阡陌而言,也并不算什么,她看了几份记录每日出入的日成,已经明白了基本的规律,计官拿来各种月计材料,她便开始尝试整理。 当她把结果jiāo给计官的时候,计官皱起眉头,不高兴地问那些属吏,是谁把前几日做好的核算之数给了她。属吏们皆神色茫然,表示无人离开过位子。计官的脸色登时变得奇怪,立刻去看阡陌的糙稿,却发现根本看不懂。 惊疑之下,计官又把另一个月的材料jiāo给阡陌,让她再整理。当结果出来,计官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 阡陌看计官的脸色忽yīn忽晴,还去把那个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苏从请了来,不禁更加紧张。 这是你做的?”苏从拿着那些牍片,问阡陌。 阡陌犹豫着,片刻,点点头。 他又拿起她用作糙稿的那些牍片,跟别人一样看不懂,你这算术,是在何处所学?” 家乡。”阡陌小心回答。 苏从盯着她,严肃的脸上,目光有几分迫人,阡陌也望着她,感到自己表情都要僵了。 忽然,苏从的唇角弯起,眉宇间竟是和缓起来。 计官,”他转头吩咐道,可还有未审好的月计?分些与她。” 阡陌没料到苏从会突然这般转变,愣了愣,看到计官让属吏带她去gān活,登时欣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多谢……多谢府宰!”阡陌结巴地道谢。 苏从笑了笑,转身而去。 伍举见到这般结果,亦是莞尔,他看向那个奇怪的女子,只见她接过司会府吏递来的大堆简牍,笑眯眯的。司会的活计,是公认的最劳累且最无趣的,但这个女子,却好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大礼,兴高采烈。 他走过去,看阡陌把那些牍片小心地放在案上,一块一块地拿起来,嘴里低低念着记述的日期,似乎在想着谁是先谁是后,把它们摆整齐。 第三块错了。”伍举眼尖,指了指,道,此片丙子为日,而此片丁丑为月,并非相邻之日。” 阡陌看了看,果然,忙将放错的拿出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看错了。”她说,多谢大夫。” 伍举神色温和,索性坐下来,帮她整理。 司会的属吏们好奇,纷纷来围观,看阡陌写的那些个奇形怪状的线条,问,这是何物?” 数。”阡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