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目光微动。当年选择专业的时候,她也曾经问过爷爷,他为什么会选择一个这样枯燥的工作?一辈子埋头于繁杂的材料之中钻研,领着不算多的工资和经费,这辈子成就再大,知道他的人也并不会太多。如果选择别的道路,或许得到的会比现在多得多。 爷爷却笑,说人总有些放不下的心愿,比如他,觉得这些先人留下的东西若无人去整理让后人知晓,这是莫大的损失,让别人做他不放心,于是就自己来了。 阡陌当时听了也觉得感动,但她知道自己没有gān这一行的耐心和觉悟,于是还是另选了专业。 二人正谈论,忽而见苏从闯来,十分诧异。 苏从也不避讳,简单地行了礼,向子融说明来意。 听闻了人祭的事,阡陌亦是惊诧。楚人崇尚鬼神,一直是出了名的。这个时代,人祭虽然已经不像原始蒙昧的时期那样普遍,但以人命祭神的事仍不罕见。这次祭水,一次要杀一百人,听起来就让人心惊ròu跳。 若不将宝鼎捞起,一百男女将殒命水中。祭仪就在明日,少臧若知晓打捞之法,还请赐教。”苏从诚恳地说。 子融亦知晓此事严重,捋着须,眉头深锁。 他想了好一会,歉然摇头,老叟所阅典籍之中,并无此法。” 苏从登时露出失望之色。 正在这时,阡陌忽而小声道,我倒是知晓一法,未知是否可行。” 二人皆诧异,苏从看着她,忙道,愿闻其详。” 阡陌想了想,道,我只知大概,此法乃出自一幢旧闻。河中水患,卷走了岸上的铜牛,官署要将铜牛捞起,亦遍寻打捞之法。一人献计,寻来两艘木船,往船上载满沙土,而后,驶到铜牛沉水之处,将二船相连。令人入水底将铜牛拴上,与大船绑在一处。此时,便令船上之人将沙土卸去,船身上浮,则将铜牛带起,再驶回岸边,便是无障碍。” 苏从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子融。 子融却似乎十分受启发,目光明亮。他沉思了好一会,颔首笑道,妙,此法甚妙!” 苏从见子融这般说,心上大石落下,即刻兴奋地对阡陌一礼,多谢樊姬!” 阡陌发窘,忙道,我亦不曾亲眼所见,未知是否可行。” 此乃唯一之法,若可行,你便已救百人百家于水火,岂非大善!”苏从说罢,再礼,随即踌躇满志地离开。 阡陌没想到自己的主意立刻就会被采纳,立在门边,回想着他方才的言语,亦心cháo澎湃。 若此法可行,樊姬于楚人,又是一恩。”子融缓缓的声音传来。 阡陌回头,见他看着自己,赧然。 此法并非我所想。”她说。 子融微笑,为用即可,不必自谦。大王若知晓,老叟亦不必再费神在此多留了。” 阡陌了愣,想到楚王那时说的话,神色有些黯然,他若知晓,未必欢喜。” 子融摇头。 是么。”他望着那车马扬起的烟尘,目光深远,可老叟以为,大王必是欢喜。” ***** 明日就要祭水,生殉的百名男女,已经挑好。城中,士卒到各家去领人,哭喊声四起,令人闻之哀戚不忍。 而当午后,忽而有消息传来,说蚡冒鼎已经捞起! 这消息又似一声惊雷,让沉浸在悲伤和忧恐中的郢人又是惊诧又是振奋。 楚王也收到了消息,即刻从王宫出来,赶到江边。 只听拉纤的号子声此起彼伏。江上,两只大船以木架相连,并排而行,船上的士卒用力划桨,岸上的人则用纤绳将大船拖离水流。 围观的民人拥挤,密密麻麻,皆翘首望着,满脸期待。 苏从满头大汗,见楚王来到,忙上前行礼,喜道,大王,宝鼎已起,未过多时即可到岸!” 楚王惊喜之余,有些不敢相信,高兴道,卿今今日之功,可比大战!” 苏从却一笑,道,大王,若非樊姬,苏从几乎无计可施。” 楚王听得这话,一愣。 人群喧嚣,寺人望着前方楚王那豁然开朗的眉宇,暗自离开,飞奔向王宫。 消息传入深宫之中,郑姬面色剧变,思索之下,立刻找到越姬。 妹妹手中的人,借我一用。”她开门见山道。 越姬才要用膳,见她闯来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皱皱眉。 人?”她神色平静,何人?” 妹妹不必瞒我。”郑姬道,你父亲送了死士来郢都,听你差遣,借我一用。” 越姬瞪着她,面色不定,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