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江夜雪的声音虚弱到了极致。 迷你版的岁聿漂浮在空中,恨铁不成钢骂骂咧咧道:“我怎么来的!?你自己干了点什么事,你不清楚吗!?” “在五夜城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好好活着的。” “可你怎么做的,放弃心头血,修为尽失,双目失明,透支生命力,这就是你说的活着!?” “江小雪,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怪岁聿如此生气,只因江夜雪的这些做法,每一个都是朝着死亡去的。 而面对岁聿的愤怒和质问,江夜雪始终以沉默作为回答了。 “江小雪!”见江夜雪这个态度,岁聿更气了,忍不住又骂道: “五年前,你付出一切,经过多少磨难才换取活着的机会,可如今却这般作贱自己,你对得起当初的自己吗!?” 也不知哪句话让江夜雪终于有了反应,默默攥紧手中染血的墨兰玉簪,他灰暗的眸子中依旧没有一丝色彩。 “活着……” 江夜雪轻喃着这两个字,过往种种浮现在脑海里,回看自己那不堪充满苦难痛苦的过往,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涩。 鼻尖一酸,晶莹的泪珠无声落下。 他唇角上扬,露出一抹苦笑,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音色沙哑哽咽。 “……岁聿,……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我从未来过这个世间……” “如果可以,我宁愿,五年前……我便死在那场大雪里,永远没醒来……” 他笑着说出这句话,仿佛在说今天吃什么的小事,可眼眶中却蓄满了泪水。 “刺啦刺啦”,由于他的动作,锁住他手脚的锁链相互摩擦,在这寂静的空间中,这个声音显得那般刺耳,突兀。 “小雪你……”江夜雪的反应将岁聿吓了一跳,他脸上的怒气逐渐变成了错愕,而后是震惊。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伤痛,面色苍白,双眸失去光彩,就好像是一朵枯萎的荼靡,没有任何生的气息的人,岁聿感到陌生。 这样的人,怎会是与他相处两年,一直没心没肺,无念无欲的小雪。 他所认识的小雪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丧了!? “小雪,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商量,不管怎样,总归有办法的。” 岁聿放软了声音,好声好气劝着江夜雪,迷你的小人轻轻拍着江夜雪的单薄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江夜雪一点也没听进岁聿的劝慰,他不断摇着头,泪珠一个劲往下掉。 “岁聿,……我撑不下去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这里好痛……好痛……” 捂着脖颈的手松开了,他抓着心口的位置,脸上尽是痛苦悲戚,以及后悔之色,没有色彩的眸子布满了红血丝。 “……我不该去五夜城的,我不该去的,……我为什么掺和他们的事,明明……明明我和他们都没关系了,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他们的!” 他在后悔,后悔自己好不容易摆脱过往,可如今却卷入一场又一场旋涡当中。 “五夜城!”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岁聿一愣,面上一阵复杂之色,突然,脑海里浮现那场净化万千冤魂的雨露,他面色震惊,怔愣看向崩溃的江夜雪。 “朱颜……福泽雨露,小雪,你……你恢复了七情六欲!?” 他怎么忘了呢,朱颜耗尽所有求来的那一场福泽雨露,尹辞因此双目复明,经脉也被修复;慕容楚衣因其道心修复,境界大大提升;那数百年来被困在五夜城的万千冤魂被超生。 而江夜雪也受过那场福泽雨露的啊,他怎么可能没有得到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会是恢复七情六欲! 这不是将江夜雪再一次架在火上烤吗! 岁聿心也乱了,小手轻轻拍着江夜雪的肩膀,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可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他。 难道,这个劫真的过不去,一定得以至死方休为结局吗? “……小雪,放下吧,该还的你都还了,你已经不欠他什么了,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世间千万大好河山,今后,你为你自己而活,肆意自由,岂不快哉!” 七情六欲的恢复,江夜雪再也没办法用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过往的记忆,以旁观者公正的思维去看待问题,他有心有情,有欲念,再见故人,他怎么冷静得下来。 坏处虽有,但也有好处,有了七情六欲的他,便不再是那个冷冰冰,哪怕笑起来也像个冰山的人,他会发现更多的乐趣,更加活的像个人,可前提是,他能放得下过往。 显然,江夜雪是放不下的。 所以,岁聿说了一番废话。 “岁聿,对不起……” 在岁聿正苦恼自己该怎么劝人的时候,江夜雪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岁聿一愣,随后他便知江夜雪为何道歉了,只见江夜雪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墨兰玉簪,锋利的簪尖再次对准了堪堪止住血的脖颈。 他要自戕! “!!!” “小雪——!” 岁聿大惊,下意识伸手阻拦,可他忘了不过一缕神识的他,根本阻止不了江夜雪。 不过,江夜雪血溅当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哗~”,刑房的门被打开了。 与此同时,“叮——”,一柄雪亮的长剑挡住了玉簪,两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握着玉簪的手用力,可是没有修为的江夜雪根本奈何不了照雪剑。 知道接下来再怎么做也是徒劳无功,江夜雪苦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玉簪,无神的眸子顺着感应望向刑房门口那道熟悉的人影。 他看不见来人是谁,但那人的气息他又怎么可能忘得了。 “呼~,还好还好,有人来了。”只有江夜雪能看见的岁聿长呼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刚刚真的吓死他了。 可待看清来人是谁,岁聿又觉得自己心放得太早了。 来人自然是慕容楚衣,而他身后还跟着一脸悠闲看戏的阿索桠,也不知慕容楚衣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找到此处的,并且看样子还说服了阿索桠等人。 “呵哈哈哈,”知晓来人是谁,江夜雪竟低声笑起,开口嘲讽道:“你不是一心想让我死么,怎么,现在终于能如愿了,又后悔了?” 他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慕容楚衣向来清冷沉着的面容此时尽是着急之色,尤其在见到他刚刚的动作时,眼中时无法掩饰的慌乱,以及庆幸自己没有来迟的喜色。 慕容楚衣不知是赶的太急,心中慌乱说不上话,还是怎的,他只是定定看着没有任何生存意志的江夜雪,抿唇不语。 “啧~”,一旁抱手看戏的阿索桠轻啧出声,挺是惊奇地打量着江夜雪,道: “看来,那群废物有一点倒是没说出,你确实挺奸诈的,自杀都搞上了,勇气可嘉啊,苦情戏啊,不错嘛!” 话落,阿索桠视线落在了慕容楚衣身上,道:“如你所见,那可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伤,我们可没动他,这下可放心了?” 说没动手就是没动手,阿索桠可不会胡乱背锅。 “好。”慕容楚衣颔首,表示自己知道。 视线在江夜雪和慕容楚衣身上来回转了转,见也没什么好看的,阿索桠转身便离开了。 走前留下一句:“既如此,二位慢慢聊,慕容先生别忘了约定就好。” 阴寒灰暗无光的刑房中便只剩下了慕容楚衣和江夜雪两人。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江夜雪能感应到慕容楚衣在朝他的方向走来,面上依旧是讥讽的笑,可握着墨兰玉簪的力道加重。 他不知道慕容楚衣来此做什么,但下意识加重了戒备。 握着玉簪的手背上传来一阵暖意,江夜雪面色一变,紧紧握住玉簪,随手就要甩开触碰自己的人,可下一刻他的手腕反被对方抓住。 “你放开!!!” 江夜雪怔愣一瞬,旋即怒了。 可慕容楚衣依旧一言不发,一只手抓紧江夜雪手腕,另一只手去夺江夜雪手中的玉簪。 明白他想做什么,江夜雪攥紧了玉簪,不让其夺走。 可他忘了,没有修为且虚弱不已的他,怎么可能争得过慕容楚衣。 见江夜雪固执死活不松手,慕容楚衣直接调动灵流,夺走了玉簪。 哪怕玉簪被握在江夜雪手中那么久,可还是入手冰凉。 手中一空,江夜雪挣扎起身想将玉簪抢回来,可慕容楚衣并没有给他机会,直接将簪子收入了芥子袋中。 “慕容楚衣,把簪子还给我!!!” “还给你,是让你接着自戕吗!” 一直沉默的慕容楚衣终于出声了,说话的同时,他抓住江夜雪手腕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江夜雪吃痛,本能想甩开慕容楚衣,奈何对方抓得太紧,他根本甩不开。 心中烦躁,他沉眉厉声道:“我想怎样,与你有何干系,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江夜雪!”慕容楚衣声音高了几分,但却带着几分颤抖,看着眼前之人,他抿紧了唇,几番欲言又止,可最后他还是没再开口。 “呵哈哈哈哈——”,江夜雪再次低声笑起,神情越发癫狂。 “慕容楚衣,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吗,如今我如你所愿,你又挡在我前面做什么。” “还是说,你想亲自动手,呵哈哈哈哈——,来啊,杀了我啊,慕容楚衣,你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