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蓬莱未遭大难之前,玉尘真人原来与风仙主的关系这般好的吗?” 看着前方交谈融洽的二人,慕容楚衣不禁心生困惑。 风星临是幼时的风迎夏,她不知晓今后发生的事,对待白玉尘如此热情还能理解,可白玉尘看模样显然是经历后世发生的种种,为何他还能心平气和与风星临交谈? 从二人一开始的谈话里可以猜出,在星月咒这些年,白玉尘一直在躲着风星临,而今才出来见她。 白玉尘如今接近风星临是为了引出那位大祭司? 可他在星月咒待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尝试过这个办法。 如萧云暮所说,风星临于大祭司——谈秋客而言极其重要,白玉尘那般聪明,不可能不清楚此事,对风星临下手引出谈秋客不失为最佳办法,但星月咒的存在彰显着结果并不尽人意的。 既然是失败的方法,为何还要再来一次? “阿棠,上好的梨花白,来一坛。” 踏进繁华热闹非凡的明安街道,慕容楚衣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抬眸刚好看见风星临提着两坛梨花白,酒香四溢,引诱着人的味蕾。 熟悉的酒香,却给慕容楚衣带来难以启齿的记忆,初到寒绯岛时,在与江夜雪争执大吵一番后,他心中郁闷,便寻了个地消气,那夜喝的便是梨花白。 借酒消愁愁更愁,此言有理,他一时不察便被高老头等人下了毒。 想起这件事,脑海中不禁浮现被困拘神锁江夜雪一脸病态消瘦不已的身影,慕容楚衣蹙眉,心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闷再度升起。 江夜雪,你真的…… “多谢。”这一边,白玉尘唇角含笑将风星临手中梨花白接过,赞赏道:“梨花白酒香绵长,入口干爽,乃酒中上品。” 话虽如此,可突然,他语气一转,“不过,仙主年幼,酒易伤身,不可沾染,玉尘代仙主品尝便可。” 话落,他十分熟稔地从风星临手中拿走了两坛梨花白,笑看风星临气鼓了小脸。 这话,若不是亲耳从白玉尘口里听到,慕容楚衣真的很怀疑,他之前见到的那个清冷卓绝,浑身透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白玉尘是不是错觉。 可以说,之前白玉尘对萧云暮有多冷漠凶狠,现在他对风星临就有多宠溺温柔。 “他们之间,关系似乎很好,可以随意说笑玩闹,言行亲昵,并非只是寻常的客套,而是真切的问候相处。” 看着自在说笑的俩人,慕容楚衣心想着,直觉告诉他,俩人的关系并不简单,可矛盾便是在这。 身为仇敌,站在对立面的二人,为何关系这般好? 蓦地,江夜雪曾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 “传闻,千百年前的青阳道觊觎蓬莱资源,使了美人计,哄骗风仙主,最后集结其他宗门围攻蓬莱。” 如此一看,现下情景与江夜雪所说的倒是有几分相符。 所以白玉尘便是那美人计中的美人? 思及此,慕容楚衣目光再次落在面戴恶鬼面具,身着窄袖玄色劲衣,与风星临相谈甚欢的白玉尘身上。 可看模样,白玉尘对待风星临并不像是应付仇敌,倒是更像多年好友相见,在谈及过往时,他眼中时不时露出深深的怀念。 再看白玉尘身侧天真无邪的风星临,她虽然在不断向白玉尘介绍沿途所遇到的蓬莱特产,可视线其实一直都在白玉尘身上,水蓝色的眸子中充满了纯真笑意,以及失而复得的欢喜。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容楚衣总感觉风星临看的并不是白玉尘,而是戴着恶鬼面具的白玉尘。 这种感觉就像,就像是在透过白玉尘去看另外一个人?! 风星临表现得那般明显,他都能看出来,白玉尘不可能没发现。 所以白玉尘是故意这番装扮的?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慕容楚衣蹙眉,他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当年所发生的,当真是古籍中记载的那般吗? 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阿棠,快来快来,要放花灯了。” 风星临欢快的声音打断了慕容楚衣思绪,他循声望去,原来在他心生种种疑惑时,白玉尘和风星临已经到了明安街道的渡口。 渡口水面上是一盏盏写满祝福的花灯,花灯随水流飘远,形成一条绚烂星河。 “愿阿爷身体快快好起来,阿爹阿娘不再那般辛苦。” “愿阿爹和小弟出海顺顺利利,逢凶化吉。” “愿阿姐家庭和美,幸福安康。” “愿陈小安一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 一句句祝福祈祷的话语落笔在精致的花灯上,最后又随花灯飘向大海,成为星河的一员。 风星临一手托着刚买下的花灯,一手拿笔,在认真写完自己所愿之后,她俏皮扭过头,好奇问道:“阿棠,你所愿为何啊?” 白玉尘手中也有一盏精致的莲花灯,手执墨笔,对着莲花灯,他似在沉思,目光深邃,手中笔迟迟未能落下。 闻言,白玉尘恍若刚回神,拿笔的手一顿,草草写了几笔后,他才放下了笔,浅笑温柔回应道:“仙主,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叭好叭。”风星临不甘心地收回想偷看的视线,小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莲花灯。 风星临虽没看见白玉尘写了什么,可站在白玉尘身后的慕容楚衣清楚看到了。 白玉尘其实只写了一个字——悔。 “悔?”慕容楚衣不懂。 白玉尘是在后悔什么吗? 风星临四处望了望,快速寻到一个好位置,拉着白玉尘就往那里快步走过去。 “快走快走,我们一同放灯。” “好。” 小心将莲花灯投放到那条看不到尽头的璀璨星河,风星临起身,看着莲花灯随水流飘远直至再也看不见,垂眸,轻叹一声,她娇俏容颜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这般拙劣的演技,当真能让他现身?” 她音色骤冷,不似之前清丽明快。 慕容楚衣:“!!!?” 所以刚刚两人亲昵的姿态都是做戏?! 对于风星临这仿佛换了个人的表现,慕容楚衣怔愣一瞬,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玉尘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收回停留在花灯上的视线,薄唇轻启,他道:“只要是你,他总会来的。” 语气虽淡,可却像是笃定了事实一般。 “呵”,风星临冷嗤一声,抬眸看向白玉尘,恶鬼面具在黑夜中更显狰狞恐怖,可在灯火明灭中又透着神秘色彩。 水蓝色的眸子如失去生命的深渊,灰暗无光,一片死寂。 看着那张恶鬼面具,风星临死寂的瞳眸闪了闪,一抹眷念一闪而过。 她轻声笑道:“不得不说,玉尘长老这番装扮,倒是像极了他,初见时,本座还差点以为他回来了呢。” 闻言,白玉尘收回视线,并摘下脸上的面具,清冷卓绝的容颜显露出来,让天地有一瞬黯然失色,指腹摩挲过面具,垂下的眸子让人看不清神色。 “若非不像,当年她又怎会接近我,最后甚至不对我设防。” 这个她便是——风迎夏。 白玉尘明明是唇角含笑说出这段话的,可是莫名有几分苦涩。 若非不像,当年在匆匆见过几面之后,他们应当再也不会有交集;若非不像,她怎会对他没有半点防备呢。 “哦~”,风星临不知想起什么,她眼中多了几分好奇。 “原是美人计的美人啊,美人确实美,只是,作为罪魁祸首之一,阿兄当年杀了那么多人,为何独独留下了你?” 白玉尘:“………” 吃瓜第一线的慕容楚衣:“还有这回事?!” 美人白玉尘瞥了一眼刚生出八卦心思的慕容楚衣,神色些许复杂,但并未解释。最后,他的视线回到花灯聚集而形成的星河上。 白玉尘的避而不谈,依旧阻止不了风星临好奇探究。 “本座当真好奇,你对阿兄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那样的人,断不可能留下活口的,所以你是做了什么保住了自己呢?” “……做了什么?” 往事种种不断涌上心头,白玉尘蓦地低声笑起,抓着恶鬼面具的手骤然用力,面具顿时出现了道道裂纹。 “独留我一人活着,活着?呵呵呵呵呵……” 有时候,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眼看着师门长辈惨死他人手中,他却没有报仇雪恨的力量;看着师弟师妹为护师门,一个接着一个牺牲,遭人欺辱,作为大师兄的他,被委以重任的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还算活着吗,他倒是宁愿当初死的是他。 “若是可以,早在第一次见他时,我就该杀了他。” 白玉尘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般话,“啪啦”一声脆响,恶鬼面具彻底碎裂,碎片有的掉在地,有的落入了水中。 右手被锋利的碎片割破,本就布满疤痕的手又添了数道血痕,白玉尘音色深沉,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杀意,身上甚至多了层淡淡的黑气。 风星临指尖微动,一道灵流落入了水中,片刻之后,恶鬼面具的碎片被全部收回,悬浮在她手中。 垂眸看着碎片,风星临却不忘打击道:“你打不过阿兄的,更遑论杀了他。” “在蓬莱,只要阿兄想,谁也赢不了他,哪怕是最强的蓬莱仙主,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