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进平本就瘦小，身板在桥面吊两下就被光头一把扥上来。 　　 站直身子才发现这光头人高马大的，一身腱子肉。 　　 最为关键的是刘开全在他跟前还得是点头哈腰的，想来这人就是刘开全在城里认识的大哥呢。 　　 刘开全脑子一灵光，屈膝就要扑腾跪下。 　　 光头将他给搀着：“欸，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贵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 　　 “大哥，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现在是爹妈不认，媳妇孩子不要的了，您让我跟着您混口饭吃吧。” 　　 苏进平一言一辞，眼泪硬生逼在眼眶打着转。 　　 光头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是愿意跟我，当然不仅仅是有饭吃这么简单，看到他的轿车没？”指着刘开全。 　　 苏进平点头，心里已经是遍地开花。 　　 “他的车我送的，实话跟你说吧，你好好跟着我，回头车也给你送辆。” 　　 “谢大哥，谢大哥。” 　　 光头掏出烟来，都分过去，先跟刘开全说话：“阿全，以后你好好带着他，把葡萄园给弄起来。” 　　 转身看苏进平：“你叫啥？” 　　 “大哥，我叫苏进平…” 　　 还要进一步介绍，光头摆摆手打断：“以后叫我孟哥，你就跟阿全在这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 　　 刘开全当然不愿意啊，这村子他是刘老板的，多苏进平这瘪三算什么啊：“孟哥，他…” 　　 “别他啊，我的，以后都是兄弟，有钱一起赚多快活。” 　　 光头说完就走了，他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这葡萄园的进度而已，好巧不巧遇到苏进平这种泼皮，他喜欢这种唯利是图的人。 　　 只要给钱，他啥都愿意干。 　　 周秋兰中午才背着两捆柴回来，院子的门闩着，进院子，只有猪哼哼唧唧地叫，鸡也跟着涌进院子来。 　　 就是屋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空荡荡的，她的心也是空荡荡。 　　 若不是苏九芽说要阻止苏进平误入歧途，她也不愿把苏进平撵走。 　　 把他抱回家的时候才满12天，她没生育也没奶，都是等家里的老母鸡咯咯下蛋，她背着苏进平，走七八里路，攥着俩刚下的鸡蛋到牛头镇那跟人换点羊奶。 　　 养着养着成了人，成了家，当了爹，可却也是脱不掉那个命字。 　　 家里没人，周秋兰对付着喝点米汤，准备再去砍两捆柴，刚出门就听肉肉喊她：“奶奶…” 　　 小身子就扑腾过来搂着周秋兰的腿。 　　 紧跟着肉肉过来的是刘玉梅。 　　 是苏九芽过去请她回来的，肚子月份越来越大 　　 ，她在那边住着肯定叫人不放心，但是苏进平若是还在这院子刘玉梅铁定不回。 　　 现在苏进平回他真正的家去，这院子空下来，说真的，她也舍不得苏九芽母女俩。 　　 “回来的好，回来好。” 　　 周秋兰抱着肉肉，望着也是瘦下去的刘玉梅，心那也是疼：“你在工地住着嘛，我老不踏实，夜里总醒来，还是回来住的好。” 　　 “妈，是玉梅不懂事。” 　　 刘玉梅过去抱着她，也是难受。 　　 周秋兰腾出手拍拍她：“回来就好。”说这话才留意到帮着刘玉梅搬东西过来的才哥。 　　 “谢谢你了大才。” 　　 才哥憨憨地笑，进院子把东西放下：“那，那我回去了。” 　　 肉肉给他喊着：“才叔，你还会带我玩吗？” 　　 肉肉因为夜里睡觉总哭，刘玉梅住工地那几天肉肉都是跟着她在那边。 　　 才哥收工回去就带他去河滩摸蝌蚪，用树脂粘蜻蜓，还给他做铳子玩。 　　 别提多高兴，玩的都不想回来。 　　 “才叔在砖厂干活呢，你想玩去找我啊。” 　　 肉肉挣脱着下来，朝才哥跑过去，拉拉他的衣袖，才哥就弯腰下来听他说悄悄话。 　　 “人小鬼大。”刘玉梅无奈地笑着，先跟周秋兰进院子。 　　 晚上苏九芽没回来吃饭。 　　 今天平儿生日，翠姐弄了一大桌子的菜，晚上把方湛还有才哥都叫去。 　　 方志图后面也来，手里拎着王坤香酿的地瓜酒。 　　 开始吃吃喝喝气氛倒是还好，方志图突然想起苏进平的事，看着也没外人，就直接说了。 　　 “苏进平那小子下午找我，让我主持一下给他分地。” 　　 当初土地承包到户时，苏进平占的是苏九芽家的份额，他现在回去给苏玉开当儿子，那家的地肯定没他的份。 　　 石狗听罢，骂一句：“这不要脸的。” 　　 苏九芽当初只是想跟苏进平断了兄妹关系，这样刘开全就不会带着他搞什么葡萄园的，既然他也想把地分走，那就给他分就是。 　　 “我一会回去跟我妈说，照着人口所得划给他。” 　　 “他现在跟着这刘开全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 　　 苏九芽放下筷子来：“志图叔，你说我哥他今天也还跟着刘开全屁股后面呢？” 　　 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她跟苏进平没关系的。照苏进平自己说的，刘开全应该不会再让他跟着才是。 　　 “可不就今天嘛，就在北山坡那里，砌了一堵围墙也不知道搞什么。” 　　 苏九芽没再接话，方湛看她脸色不大对劲。 　　 “怎么了？” 　　 苏九芽摇摇头，该做的她也都做了，剩下的就是他苏进平自己的命了。 　　 方志图抿一口酒，才想起来还有事：“哦对了，今晚砖厂那里要停电，老全今天锯他家林子的木，怕压断电线，下午就把西面那条电线全拉闸了。” 　　 砖厂那边用电少，这个影响也不大。 　　 酒席吃散的时候，苏九芽看方湛有些微醺，就没让他去砖厂，让才哥回工地给安排个人去。 　　 她跟方湛往回走，谁也没说话。 　　 就算方湛不说，她也知道他愁什么。 　　 不就是愁工钱，愁资金运转，她管账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为了拿城里那块地，公司所有的资金都已经抽过去，虽然工钱不是每个月都发，但是平时的伙食，材料的用度，需要的都是钱。 　　 “我想再办个水泥厂。” 　　 “不如我们也开个水泥厂。” 　　 俩人异口同声，相互看一眼，又都笑了。 　　 就跟当初办砖厂一样，几乎都是不谋而合。 　　 方湛看她笑，就觉得心里甜，伸手去掐她的脸颊：“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