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陈玉生他就不高兴。 　　 那小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说话也温吞，要真跟他动真格，像是欺负小孩子。 　　 “上回他过来问我暑假的安排，我就顺便跟他借了书。” 　　 苏九芽只是随口一提，她跟陈玉生只是最普通的同学往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感。 　　 “也要谢谢他的，这不挣着钱了么。” 　　 只是附近能采的草药都采光了，远的地方方有田不肯带她去，她一个人也不敢。 　　 上回方湛得知他们俩平时除了钓鱼还上山采药，就跟方有田私下说山上飞禽走兽的多，光野猪就能把他们咬伤，耽误苏九芽上学。 　　 知道上学对方有田没多大吸引力，他又着重强调，要影响生孙子的。 　　 跟孙子沾边的事，那肯定孙子最大，所以那批药材卖之后方有田就没再敢领苏九芽去采药。 　　 石狗在桥头那边喝到七点左右摇摇晃晃走回来，翠姐不肯跟他回，平儿也留在桥头那里。 　　 今天的榕树头下格外的热闹闹，有的人说，有的人听，都想弄明白方湛他们是怎么领着那十几号人回来的。 　　 有人看见石狗回头，嚷嚷着：“都搁着猜谜干嘛呢，问石狗，石狗这不是来了嘛。” 　　 有妇女去把石狗给拽来，大伙跟听故事似的给他挪了个墩子让他坐下。 　　 “狗老板，你给咱们都说道说道吧。” 　　 听那些跟着来种地的人开口闭口都喊石狗方管工，所以这些人归石狗管的。 　　 石狗坐下，缓缓掏出根烟来，瞅着一圈都是女人多，也不派烟了，自个先抽起来。 　　 “我跟你们说，我不是什么老板，那三水才是。” 　　 “你们是不知道，他现在给老板开车，他一根烟顶我好几包，出门开轿车，穿西装打领带的。” 　　 说到这里就有人插话：“我就说什么来着，我说上回我看到三水开着轿车回来停在桥头，你们一个个都不信。” 　　 石狗不抢话，吞烟吐雾地听他们争执，眯着眼看见前方角落坐着勾鞋子的小丽，还有抱着斗鸡的黑姑。 　　 就因为他把地收回来，他不在村子的这段时间，黑姑可没少跟村里人说他坏话，说他占了山炮多少好处，结果就全因为苏九芽长的好看，凭她三言两语就把地给骗过去了。 　　 这事他能自己不计较，他都要替苏九芽叫冤。 　　 他有时候是真不懂女人对那些长得好看的女人为什么总喜欢安上些莫需要的罪名。 　　 似乎她得到的一切全是因为她长了张好看的脸。 　　 再吐一口烟，石狗清了清嗓子，打断那些人七嘴八舌的猜想，有人说方湛傍上富婆养着苏九芽，有人说苏九芽给人包养，所以给面照顾着方湛。 　　 “得了，你们也别搁那猜了，没有谁包养谁，真有那么好被包养，你们去给人包养一个试试。” 　　 “我们这模样，人家也不见得瞧上啊，哪比的了苏九芽那俊俏的。” 　　 这话出来一群女人就大笑。 　　 “你们还能笑成这样，我也挺替你们悲哀的，笑苏九芽什么呢？笑她好看啊？她笑你们丑了吗？笑你们没文化了吗？笑你们穷了吗？没有吧！” 　　 石狗说着说着就站起来，加上喝了些酒，嗓门就拉扯着。 　　 “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就因为她没跟你们像牛一样做女人，她就该给被你们冷嘲热讽，该给你们中伤，该被你们攻击？” 　　 石狗真的气不过，就把上回在工地他跟方湛被马双明开除的事给说了。 　　 “若是遇到这种无处说理的事，你们一个个除了能骂大街，问候人家祖宗外，你们会什么？” 　　 “上回去向阳山搬木头的事，我跟三水还有山炮，赚的钱轻轻松松，那都是苏九芽替我们出的主意。” 　　 这事因为山炮逢人就说，所以大多数都知道。 　　 到底是当了这么好几个月的管工，训起人来，慷慨激昂的，钱跟权都养人，如今的他意气风发，他是石狗，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见着人就赔着笑，跟妇女插科打诨的穷光棍石狗。 　　 这一切的转变他很清楚是因为什么，因为方湛，因为苏九芽。 　　 “所以多读书总是好的，我们的脑子可能不一定会因为读书变得灵光，但是不读书，才更完蛋，你们来不及读，让你们的小孩读，别整日张嘴闭嘴就读书无用。” 　　 本来孩子生性贪玩，听爹妈都这样说，谁还想着去读书。 　　 石狗的一番话，竟然没人反驳，如若是换做以前，大家肯定七嘴八舌要笑话他，但是现在笑不起来，人家石狗确实翻身了，能安排几十号人，谁又能保证以后没事要找他帮忙呢。 　　 至于苏九芽，谁也没再说什么。 　　 就跟石狗说的，她们对苏九芽最大的成见来源于她明明长在石里村，却是另类，她读书，她不做农务，她长得肤白人美，她格格不入。 　　 但抛开这些，她们似乎再没有讨厌苏九芽的理由，她安静，礼貌，不惹是生非。 　　 苏九芽不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但是隔天村里遇见的每个人都变了，见着她就笑着招呼，那笑比之前盖沼气池时更炽热。 　　 她能感受出来不是一样的问候。 　　 谁又能知道是为什么，可能真的对她的看法改观了，也可能是因为想巴结方湛，总之那一晚上的功夫，方湛跟石狗在村里人心中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早上工地的人下来插秧时，村里路过能帮的，也都搭上手，那是村长刘冠勇家才有的待遇。 　　 他家果园收果的时候，村里就是这样，争着抢着看能帮到些什么。 　　 下午四点刚到，7亩多的水田全部插好了。 　　 方湛把人领桥头吃顿晚饭，紧着送曾大哥家村里去，曾大哥家离城里不远，方湛把人都送去，拖拉机开回工地，换着那辆小轿车开回来。 　　 再旧都是辆轿车，当开进村子时，那些还怀疑石狗说大话的人都闭嘴了，那些在桥头见过这辆轿车的人都认定方湛发达了。 　　 刘开全就叼着烟坐在自家杂货铺门口看，那是抓心挠肝的难受，说出来，咽不下。 　　 见着苏红霞大着肚子在他跟前转悠，火苗就一串串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