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癞子和田美珍几个一起下工回来，看到这一幕，自然要说几句。 　　 癞子媳妇：“哎呀，大妹子真不一样了，现在活泼多了。” 　　 田美珍淡淡道：“一把年纪，还这样……活泼？”装什么嫩呢。 　　 张癞子却盯着夏明双的背影，眼神复杂。 　　 这女人每次见到自己都不正眼看，哼，这么瞧不起他，当她多清高呢？ 　　 顾玉莲都说了，她是爬了顾云山的被窝。 　　 哼，一天天装得多清高贞洁的样子，这顾云山不在家，她独守空房不定得多寂寞呢。 　　 吃过晌饭，大壮三个还要去生产队上工，夏明双则在家里把东西归置一下。 　　 她不急着给张丹萍做鸡蛋糕，而是先忙着给另外三个孩子把棉衣缝补一下。 　　 新买的面料虽然质量差些，却量大管够，给几个小孩子接接补补的足够用的。 　　 二壮虽然看着文静，可其实跟着大哥跑来跑去的活动量也大，那衣服磨损自然严重。他的棉衣不至于要重做，但是需要缝补的地方也不少。 　　 苗苗的衣服倒是整齐干净，也没多少破损，只需要把肘部、膝盖贴布缝补一下就好。 　　 不过苗苗总归是女孩子，不能再和以前那般穿得邋遢、灰突突的，总要稍微打扮一下。 　　 夏明双就想给她做一件穿在棉衣里面的衬衣，既保暖也卫生，小姑娘定期洗一下衬衣能保持棉衣干净。 　　 这个夏明双不在行只能找别人做。 　　 她也不找外人，下午就骑车把量好的尺寸和剪下来的布料送去夏家沟娘家，让小妹帮忙做。 　　 明慧做衣服又快又好看，可比她自己省事儿，就算小妹不要报酬，以后夏明双也有办法回报的。 　　 回家以后她就忙着剁馅儿包包子。 　　 晌饭后就发了面，这会儿把那半斤肉切肉丁，再烫一把粉条。 　　 蔬菜则就地取材，菜园里当下有什么能吃的就用什么，自家扁豆不够就从三大娘家凑了一些，满满一大盆。 　　 扁豆摘洗干净，然后下开水锅里焯熟，捞出来沥水切末。 　　 菜多肉少，为了让孩子们吃得香，她又熬了一勺子花生油。 　　 虽然没有鸡精、高汤等调料提鲜，可这时候人们很少吃肉，肚子里没有油水，平时炖菜能多加小勺菜油都是莫大的享受，何况她还有半斤肉呢。 　　 夏明双把馅儿调出来的时候，小崽崽一个劲儿地吸鼻子，嘴里念叨：“香喷喷，香喷喷。” 　　 看他一脸萌哒哒的表情，夏明双做饭都格外带劲。 　　 她调好馅儿面也发好了，拿出来放在面板上揉面。 　　 小崽崽主动过来帮忙，摊着肉乎乎的小手，“娘，我洗白白的。” 　　 夏明双看得直笑，揪了一块面团给他包小包子。 　　 母子俩在家里包包子，二壮却在地里挨着大壮商量事儿。 　　 现在正是掰玉米的时节，棉花拾过一茬要等两天，于是社员们大部分都集中来掰玉米、刨玉米秸。 　　 二壮掰了一会儿玉米凑到大壮跟前，小声道：“哥，有个事儿你想到没？” 　　 大壮：“嗯？” 　　 二壮：“现在自行车在咱家，要是二叔和其他人整天来借怎么办？咱借不借？” 　　 大壮：“娘愿意借就借。” 　　 二壮：“那娘不愿意借，却不得不借呢？” 　　 大壮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 　　 不愿意借就不借，怎么还有不得不借呢？ 　　 二壮鬼精，在村里看多了八卦，知道不少大人们的心思。 　　 他给大壮解释一下。 　　 他同桌是杨树岭大队的，家里好不容易凑钱买了辆自行车，一家子跟爱护眼珠子一样珍惜无比，可村里人整天借，不是这个借就是那个借。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见天地打交道，人家开了口也不好意思不借。 　　 村里人基本都这样，别人上门借东西，除非没有，基本都会借，不借就被人出去说抠门，容易坏名声，大家基本都不好意思拒绝。 　　 这就有问题了，那些感恩的还行，借了人家自行车知道爱惜，若是出问题也会主动赔钱或者帮人修好。 　　 可总有那么几个不知道感恩还讨人嫌的东西，借了你自行车并不爱护，不但给弄得车链子、车挡板都是泥而不清理，还可能碰到坑坑洼洼的时石子路也不下来，就硬骑过去，把轮胎都给磨坏，更过分的有可能把轮胎给扎破等等。 　　 出了问题，他们也不给修，直接就送回来，你若是不乐意，他们还得说你小气、自行车不结实，本来就要坏还借给他，反而说你讹他呢。 　　 他同学家就这个情况，因为这个自行车不知道生多少气，得罪多少人。 　　 村里那些恨人有笑人无的社员，可把他爹娘的名声给臭得不行，都说他家买了辆自行车就飘了，不把大家伙放在眼里，又抠门又瞧不起人之类的。 　　 最后气得他爹一冲动把自行车砸了，这样谁都别骑，谁也别借才消停。 　　 大壮听得有些无语，“真砸了？” 　　 叫他说砸什么自行车？就不借，随便他们怎么说，能如何？ 　　 二壮点点头，“可不呢？真砸了。” 　　 可自行车是自家的，要160块钱，还费了老大劲才弄来的自行车票，砸了多心疼？ 　　 最后还是修好了，亏本卖给了城里亲戚。 　　 二壮：“哥，哪怕咱咬死了不借给人家，可有些人借咱总不好意思拒绝吧？三奶奶、会计大爷、队长大爷、大爷爷、二爷爷等人家借，总不好不给的。” 　　 大壮：“他们都不是那种人。” 　　 二壮：“就算他们不是，可这用的人多了，自行车会不会容易坏？别的不说，轮胎容易坏，车链子容易掉。” 　　 大壮还真的没想过这点，他觉得自己有人家借，那就力所能及帮忙好了。 　　 不过自行车实在是太贵重，票极其难得，钱还要162块。 　　 他们去上工赚工分，一个工分也才五分钱，十个五毛钱，一年到头赚不到多少钱。 　　 162块，真的是有些人家几年的全部积蓄呢。 　　 大壮也面色严肃起来。 　　 结果等他们晚上回家就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有大娘有嫂子的，正在那里叽叽喳喳地争吵。 　　 三个孩子站在影壁墙后面听了一下，果然是想来借自行车的。 　　 夏明双站在那里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好意思啊，大家都想借，可自行车就那么一辆。”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喊，“我先来借的！” 　　 “明明我先来的！” 　　 大壮蹙眉，大步走进去。 　　 不等大壮说“我们家自行车不随便外借”这种硬邦邦得罪人的话，二壮抢着道：“娘，我三奶说明天要用自行车。” 　　 夏明双一愣，赵菊英？她不会骑车啊，而且赵菊英要借……夏明双看着大壮冷峻的小脸突然明白过来，这孩子……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