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刚刚干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得到热切的回应后,更是一时慌得手足无措。 少年抱了她许久,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半晌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季眠挣了挣,他却纹丝不动,大手抚在她的脑后,声音低哑:“眠眠,我啊……” 他顿了顿,仿佛是在组织语言,又或者确实难以启齿。 “我的本名,并不叫霍霆,我是霍家夫妇领养的,和你一样。” 少女默默垂了眸子,说实话她有点后悔,好像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样。 而且,他的声音听起来难过极了。 “我是我爸的私生子,他人在国外,我得去找他。” “那你……妈妈呢?”季眠有些诧异。 “……她几年前生病去世了。” 他还是说了谎,很多肮脏的东西,他还不想血淋淋地撕开来,至少,不在此时,也不是面对着她。 气氛显然低沉了下去,季眠心里苦涩。 她失去过双亲,那时的她彷徨无助极了,所以大抵能够感同身受。 可现在不一样了,最起码他们还有彼此啊。 …… 沉默间,霍霆放在客厅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 是喻振军打来的,声音听起来焦急。 “小家主,你屋外有喻寒的人,他已经知道你的下落了。” 霍霆一怔。 他们一直以为隐藏得很好,霍霆在被收养后,前面的踪迹就被掩得干干净净,同时伪造了一系列证明,任凭谁来查,他都是霍家的儿子。可惜最大的破绽是去救季眠,但毕竟他们是名义上的姐弟,住一起也不算太牵强…… “是谁……”他话音刚落,屋里的灯全部熄灭,像是有人拉了闸,整片区域一片漆黑。 霍霆立刻返身大喊:“季眠!” “我……我在这儿……”少女才刚走出卫生间,拿着手机照亮自己。 事不宜迟,霍霆过去拉住她的手腕:“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他听力奇佳,已经听见一串整齐轻微的脚步声,绝对不止两三个人这么简单。 走门是来不及的。 门口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小,不注意听根本发现不到。季眠登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回过神来的时候,腰上被霍霆系起了一道绳索。 他先绑好她的,又往自己腰上套了一圈,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 绳索另外一头是一道巨大的钢爪,用来抓握墙壁。 他用一边手臂轻轻松松抱起季眠,窗台洞开,钢爪被他奋力一扔,正好抓住了窗沿。 “不要出声。”他语气沉重,更像是命令。 抱着季眠从三楼高的窗台滑落的时候,屋里的门也被豁然打开,果真是一伙暴徒! 为首那人反应很快,见窗台大开,立刻掷了一柄匕首过去,绳索被陡然截断,而此时他们还停留在二楼的位置。 季眠一直忍着不发出声音,只是这会子坠落的恐惧牢牢占据了心脏。 她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而男人的怀抱也瞬间收紧,两个人一起跌在楼下的花圃里,季眠没受一点伤,临落地前少年将身体垫在了她的下方,她惊魂未定地起身时,双手还撑着他的肋骨。 好在花圃有一个缓冲。 但霍霆仍然觉得疼,少女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面颊上,哭得他心慌意乱。 “我没事……”声音沙哑极了,并未起到什么安慰作用。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拽着少女,身形隐匿在黑暗里,那伙人大概没预料到他这么快发觉,再来抓他未免劳师动众,肯定会惊动这里的居民。 所以只搜寻了一圈,而后低调离开。 其实霍霆也没跑多远,只是他太过熟悉这里的环境,委身在人工湖边一处隐蔽的灌木丛。 季眠则用手捂着他手臂上流血的伤口,这是他被枝丫划伤的,长达一寸有余,除了这个就是左脚似乎崴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带你……找医生……”少女尝试着搀扶霍霆,可是对方毕竟高出她那么多,她的奋力显出了几分搞笑效果。 他也确实是笑了,握住少女手腕就那么轻轻一拉,她就滚进了怀里。 “先躲一阵,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 今日发生的一切,就跟梦一样。 随后不久,果真有人找到了他们,而且是一种庆幸的神情,仿佛劫后余生的是自己。 他们被安置在一辆加长林肯当中,季眠的腿充当了膝枕,被他安逸地靠着。 里面有一个私人医生,好声好气地问询霍霆可否躺平稳一些,好来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不用了。”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面上平静,可太阳穴旁的青筋一直在跳。 季眠不知道该怎样安抚他,车子似乎准备驶往郊区,这让她愈发忐忑起来。 好在接下来的两天是双休日,她不用去学校。 想到这个的时候,季眠都快被自己气笑了,现在是生命安全遭到了威胁,她居然还拘泥着那些规矩,可真是榆木脑袋。 不知何时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凝视着她。 他抓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今天,害怕吗?” 他确实有在认真地问,而少女怔了半瞬,老实地点头:“怕的。” 遇到那种事情,不怕才不对劲。她垂眸看向他,转而更加坚定地握紧了他的手:“但是,阿霆你……保护了我。” …… 好像心头涌起了一点甜蜜,足以抚慰那么些年累积的苦楚与失望。 “咳咳……” 前面陡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像是刻意要打断这黏黏腻腻的氛围。 季眠脸有点发烫,而那人缓缓转过头来,还是那张熟悉的毫无特色的中年男人的面孔。 “家主要跟您通话,是现在接听吗?” 少年这次没再犹豫,面上反而有微微坚毅之色。 其实他和喻文州早就视频通话过。 那个男人的身体确实愈发消瘦,肉眼可见的疲态,似乎在唯一亲生的孩子面前,他才会放下家主的威严与坚韧,只是一个老去的,无能的父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