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刚看完夏梦茯拿过来的画稿，手机铃声想起来了，来电人正是婆婆。她拿起手机走进洗手间，划下接听键，“妈，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小音，你今晚加班吗？”婆婆语气生硬，没等她回答又接着说：“我现在过来了，给你们做晚饭，记得早点回来。”　　 “嗯，妈，我会早点回来。”她想了一会，不知道婆婆是否已经通知了王蒙亮，便问道：“妈，我给他说一声。”她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正是下午三点半。　　 “不用了，我直接给他打电话。”婆婆留下这句，已经挂了电话。　　 她心里莫名有种不安，打开备忘录翻看一遍，最近家里没发生任何事，婆婆怎么会突然过来？而且也没有听王蒙亮说起婆婆今天要过来。她拨通王蒙亮的手机号，里面传来客服的声音，提示他目前正在通话中。　　 巩微菡走进来，“沈音，我刚才给你邮箱发了一份文件，你核对下后再发给我。”她注意到沈音对着镜子发愣，便拍拍她的肩，“你怎么了？”　　 “啊，没事，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她回过神来，抱歉的笑笑。　　 巩微菡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娇羞道：“上次多亏你帮忙，你今晚有约吗？我请你吃饭。”　　 “看来一切顺利呀，但是吃饭就下次吧，今晚我婆婆过来。”　　 巩微菡惋惜道：“那就明天怎么样？”　　 她犹豫了一会，从刚才婆婆的语气推断，今晚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若是真如她推测的这样，明天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到时候我提前联系你。”最终，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好，我等你消息。”　　 她对着镜子补了妆，整理好心情回到办公室。　　 到了五点半她准时下班，路过一家糕点店，她买了一袋子鱼糕，这是婆婆爱吃的糕点，每次回婆婆家前，她都会买些带过去。最近一个月，她都是打车回去，因为王蒙亮大多时间都是在加班，偶尔他不加班的时候，她也不想去麻烦他。她行至小区楼下，看到客厅的窗户透出亮光。　　 家里的钥匙一共有三把，他们各自一把，剩下的一把钥匙在婆婆那里。沈音推门进来，婆婆和王蒙亮已经坐在餐桌上了。　　 “老婆，你回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王蒙亮抬眼看着她。　　 “哦，我以为你又要加班呢。”沈音放下包包，去卫生间里洗了手，坐在王蒙亮对面。　　 “妈，我给你带了鱼糕，已经放在冰箱里了。”她坐下，瞧见婆婆的脸色不太好。　　 王蒙亮把一双筷子递给她，“老婆，先吃饭吧，你也忙了一天，尝尝妈做的红烧鱼。”　　 婆婆没看她，自顾自的吃着饭。　　 王蒙亮见饭桌上气氛凝重，不知他妈到底怎么了，便问道：“妈，你今天过来，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们一声？”　　 婆婆吐出嘴里的鱼刺，“先吃饭，吃完我有事和你们谈。”她依旧趁着脸色，他们便不再说话，默默地吃完饭。　　 王蒙亮端着空盘子和碗筷，准备去洗。婆婆看着他道：“先放在这里，一会我来洗，你们过来坐下。”　　 他们坐在沙发上，婆婆阴沉着脸坐在他们对面。沈音觉得这场面异常熟悉，想了一会发觉在电视上经常看到这样的场面，像是无礼的婆婆在教育儿子儿媳一样。　　 “你们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婆婆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了上次沈音去医院做了检查的那份报告。婆婆眼神犀利的看着她，“小音，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她一时之间脑袋发蒙，一向期盼着孙子的婆婆看到她服用避孕药的证明，心里肯定会非常伤心和生气。　　 婆婆突然掩面哭泣起来，“你嫁进我们王家已经两年了，我一直把你当亲闺女一样对待，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让我如何向我们王家的祖宗们交代呀？”婆婆缓口气继续说道：“我们王家从他爷爷那辈一直是单传，我和他爸终于盼着你们结婚了，想着能早日抱上孙子，这可是我们在入土之前的唯一心愿了啊……”　　 她不知要怎么解释，反正不能告诉他们王蒙亮的病情，她急忙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但婆婆没有接，依旧在哭泣。　　 “妈，你别这样，这个要是我偷偷给她下的，她一点也不知情。”王蒙亮解释道，接过她手里的纸巾。　　 “你别说话，我知道你一直护着她，我现在在问她。”婆婆怒瞪了王蒙亮一眼，透过指缝瞄了沈音两眼，嘴里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　　 “妈，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吃这些药了，你就别哭了。”她妥协道。现在是下班时间，邻居们应该都在房间里，若是任凭婆婆这样无理，恐怕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婆婆放下遮挡面部的双手，抬眼看着她，“你说不吃，我怎么相信你？当初我还花费那么多的心思让你吃中药，我现在哪知道你当初确实是吃没吃下去，我也无从查证。”婆婆不依不挠。　　 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她强忍着没有流出来，“妈，我现在就写保证书，白纸黑字的写清楚。”她从茶几的另一个抽屉里拿出几张纸和一支笔。　　 “老婆，你别这样，妈就是一时生气才说出这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王蒙亮阻止她，转而看向他妈，“妈，你怎么能乱翻房间里的东西呢？这件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你就不要插手了，好吗？”　　 “阿亮，你怎么能对我说出这种话？我想要孙子难道只是因为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们的将来。”婆婆刚刚止住的哭声又再次发泄出来。　　 沈音拉住他的胳膊，“你别插手，这是我和你妈之间的事情。”她拔下笔盖，很快在纸上写好了内容，并在下方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把纸和笔递给婆婆，“我已经写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她的语气平淡，好似这一切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写的字是方方正正的小楷，很是漂亮，婆婆拿起纸仔仔细细的看完，“好，希望你能说到坐到。”婆婆在她的名字旁边签上名字。“这份保证书我就收起来了，希望永远用不上。”婆婆小心翼翼的将这份保证书折叠起来，放入衣兜里。　　 “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关于孩子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能放在心上，好好想想。”婆婆看了他们一眼，朝餐桌方向走去。　　 “妈，我工作上还有事，今晚就不在这里睡了。”她说出这句话，拿起包包就出了门，她没办法让自己和婆婆今晚共处一室。　　 “老婆，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送你过去。”王蒙亮在她身后喊道。　　 “砰！”房门关上，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婆婆一人，她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坐在椅子上啜泣起来。　　 沈音下楼，径直朝小区外面的方向走去，王蒙亮在身后拉住她，“老婆，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抑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王蒙亮搂住她，让她趴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老婆，委屈你了，对不起，这全都是我的错，一会我去跟妈解释清楚。”　　 她哭完，发觉眼泪已经把他衬衫右肩部全部浸湿，鼻音浓重的说：“你要怎么说？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样的话她反而更伤心了。”他们之前有过约定，绝对不能告诉他们王蒙亮脑中有淤血的事情。　　 “那也好过让你一人受委屈。”　　 听到这句话，她心里竟然暖暖的，刚才心里所受的委屈全部都被这句话击溃，消散的无影无踪。她揉揉鼻子，看着他疼惜的眼眸，故作轻松的笑了，“你放心，我就在附近找一家酒店住一晚上。”　　 他再次抱住她，“我把你送进房间。”　　 “不用了，我们这样出来，妈肯定非常伤心，你去照顾她吧。”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最该伤心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妈刚才冤枉了你，这段时间让她冷静独处一会最好，说不定她过一会就想通了，要跟你道歉。”他牵起她纤细的手腕，“走吧，我们去找酒店。”　　 沈音被他拉着，突然发现他的肩膀是多么宽广，仿佛能抵御所有伤害自己的“毒剑”。她在心里想着，之前怀疑他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多么傻。　　 刚好距离这个小区八百米的地方有个布丁酒店，王蒙亮把她安全的送入单肩房里，“你暂时在这里住上一晚，有事给我打电话。”他坐在床上，试了试床的软硬程度。　　 “嗯，你快回去吧！”　　 他把门关上，使劲推了一下门，才放心的离开。　　 王蒙亮回到家，他母亲已经把餐桌整理干净，餐具也已经洗好，坐在沙发上，低着头。　　 “妈，你困了就洗洗睡吧，你不要担心她，她会照顾好自己。”他连忙脱下身上的衬衣，换上灰白色的短衫。　　 他母亲没有动，看着他的身影说：“阿亮，我是不是说的话重了些？”　　 王蒙亮坐在她对面，点点头，“妈，生不生孩子的事是我们之间的事，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挂在嘴边，再说我们现在工作都很忙，哪有时间去管理这些？”　　 他母亲看着他，“我和你爸也一把年纪了，说不定哪天就变成黄土，是想着趁我们还能动的时候帮你们照看孩子，减轻你们的负担。”她母亲的眼睛还红着，这一刻他发觉以前那个强势的母亲脸上竟然也爬满了皱纹。他坐在母亲身边，抱着母亲瘦小的肩膀。　　 “妈，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这件事情也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我希望你能给我们空间，让我们自己过活。”　　 “唉，你和你爸一个样，总是和我的想法背道而驰。”她母亲嗔怪道，这是她自从王蒙亮长大后第一次这么轻松的和他坐在一起谈话，心情好了不少，“我知道你疼媳妇，可是你也不能任由她这么干，我听村里的那个老中医说，若是吃多了这种药，身子就坏掉了，想治好很难，我也是生气才没控制住自己，说出那些话。现在想起来，真恨不得把那些话收回去。”　　 王蒙亮见母亲的气消了，“妈，那我去把她叫回来，你当面跟她说清楚。”　　 他母亲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小音她在忙工作上的事，我们就别去打扰她了，明天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她从衣兜里拿出刚才写的那份保证书递给儿子，“这个你就扔了去吧，我看着它总想起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堵得慌。”　　 “嗯，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