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甘旭尧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胡乱在空气里摸索。　　 “哪里是前？”　　 “回国等我，就是是往前走。”　　 刘千淼已经没有能力去克制眼泪流下。　　 闭着眼低头，无声地哭。　　 手抚摸甘旭尧的脸，感觉温度在流失。　　 “小甘总！”　　 是方岐山。　　 带着几个医生护士往这边跑来。　　 抬甘旭尧上担架，刘千淼想跟着上救护车，被医生拦了下来。　　 她看着甘旭尧还在颤动的睫毛，眼边的血污有一道痕迹。　　 甘旭尧的眼泪流过的印子。　　 刘千淼低头，吻上甘旭尧的嘴。　　 两人之间最短暂轻柔的一吻。　　 “你醒的时候我们都在国内了，我也好得差不多，记得陪我吃饭。”　　 “我相信你，你别让我失望。”　　 甘旭尧没有回应。　　 刘千淼往后退了一步，让医生把车门关上，她看到甘旭尧睁了一次眼睛。　　 “小千爷，回国见。”方岐山没有安慰刘千淼说甘总会没事之类的话。　　 他看到地上那些血的量和甘旭尧完全不能给出外界反应的情况。　　 说不出虚假的安慰话。　　 方岐山眼睛也是通红的。　　 刘千淼点点头，往和坤常结束的那地方走去，蹲下来。　　 她把手摊开放平，放在方才甘旭尧倒下的那块土地上。　　 收手，满手的血。　　 刘千淼缓缓地笑起来，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掉进那血迹里。　　 她眼前又浮现出甘旭尧的脸，他披着光辉朝刘千淼走来。　　 让她的生命不再黑暗压抑。　　 刘千淼笑着笑着，眼前的人影慢慢地淡了，一点点在眼前消失。　　 “小水。”　　 刘千淼抬头，是满身灰尘血迹，受了很多轻伤的刘千焱。　　 刘千淼动了动腿，有些僵，双手撑地让自己站起来。　　 踉踉跄跄。　　 刘千焱走过来扶她。　　 “哥，我们回去吧。”　　 “千，等等！”也颂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朝这边跑来，他很明显已经哭过，“你没有被注射致命的药，回去好好休息，药物浓度降下来再做检查就没事了。”　　 “谢谢。”　　 “千，你不会有事的。”　　 刘千淼没有给任何回应，转身就迈开步子准备离开这里。　　 三国的警察在清理现场，刘千淼做过简单检查后就被带上飞机。　　 秦铮也在飞机上。　　 还有韦昆峰。　　 没有一个人说话，刘千淼坐得笔直，目视前方，从她向警察走去开始，一次都没回头。　　 他和她明是存于这世界的两个个体。　　 可最后那一吻，刘千淼知道他是找遍永恒宇宙也无法找回的。　　 月末了。　　 四月将逝。　　 这世上有成千上万种爱，没有一种爱可以像甘旭尧那样的狂热和执着。　　 以前刘千淼不愿说爱，太易变太庸俗。　　 现在她不愿意否认。　　 甘旭尧从未提感情一个字，却没让刘千淼怀疑过他感情的真实性。　　 甘旭尧，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我回国好好生活，记得来找我。　　 飞机起飞，这片土地留在刘千淼脚下。　　 ……　　 六月八号下午五点。　　 2019届高三学生完成高考，成功毕业。　　 刘千淼走出考场，她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回国后在医院治疗，期间做了口供，协助完成这次重启案件。　　 段志明死在异国，也算一案已结。　　 刘千淼住院一个月，她好像只是完成了一个心愿，没发生其他的事情。　　 每天按时吃饭，接受治疗。　　 新来的心理医生是刘千焱亲自选的人。　　 一个留着板寸，总是神采奕奕的人，三十岁出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　　 他每天尝试和刘千淼说话，但是刘千淼只是偶尔微笑着听。　　 不回答，也不开口。　　 吃饭的时候也不让护工把不吃的挑出来，都是自己三两下挑净后大口吃饭。　　 有几次刘千焱下班来看她，还带着祝晗一起，和刘千淼的对话也不多。　　 他们都对金三角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接回祝晗之后，刘千焱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把甘旭尧的情况省去了。　　 刘千淼没有回教室，反正都毕业了，书本都没必要再收着。　　 今年高考的两天，渝市不太热，天一直阴着也不沉闷。　　 对考试来说倒是好天气。　　 走出学校，刘千淼带上口罩。　　 高中就这么结束了，她十八岁末没有和大多数少男少女一样在校园里完结。　　 回国后刘千淼觉得很忙，却似乎也没忙什么，每天都匆匆过去。　　 时间被碾得细碎，风吹过就不知去向。　　 刘千淼走上文星桥，准备打车回家。　　 她试图回想整个五月到底干了什么。　　 邓尔优祭日那天去墓园祭拜了一次，刘千淼让所有恩怨都留在金三角。　　 去医院看了外公，爷爷。陪他们说话，说自己不想做警察了，让他们宽心。　　 梁梦君还来见她，说甘旭尧在俄罗斯养伤，一直未醒，让刘千淼一定照顾好自己。　　 还说，想看到她和甘旭尧结婚。　　 刘千淼发现自己是从一场昏迷中醒来，只会很少去想念甘旭尧。　　 他好像活在了梦里。　　 只是甘旭尧镀着金光的身影依然闪耀。　　 和她一样从深渊爬行，历经苦难的爱人，是刘千淼的救赎者。　　 “同学，给个联系方式吗？”　　 一个男声在刘千淼头上响起，低沉，沙哑，很好听。　　 但是刘千淼没有抬头，那不是甘旭尧的声音，她记得他介于少年到成熟男人间独特的嗓音，没有低沉得过分。　　 “不了。”刘千淼拒绝，然后抬手拦车。　　 “我想和你早个恋。”　　 刘千淼的手就停在半空，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被身旁的人拉下了手臂。　　 下一刻，刘千淼被紧拥入怀。　　 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虚幻。　　 抱着她的人好像是他，好像不是。　　 轮廓更深，身材瘦了。　　 直到那股幽香萦绕在刘千淼的鼻端，听到那人唤了声“淼淼”。　　 刘千淼知道，他回来了。　　 几个月前，刘千淼觉得自己很有自制力，虽然内心从不快活，但总觉得满足。　　 甘旭尧出现后，一切都改变了。　　 他向她走来已经很久了，刘千淼开始向他走去。相会前，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浑然不觉中，无意识的命运让他们注定会走到一起，是缘分地吟唱。　　 甘旭尧和刘千淼的爱明目张胆，比山花烂漫，任星河倒转。　　 在各自的时间里，他们骄傲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