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要活着(番外)
我早就死了。 可我要活着。 死死地活着。 因为。 我爱你。 ——郑依云 * 十六年前。 盛夏。 郑依云拿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她凭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成了家里头第一个大学生。可这个贫穷不堪的家庭,早就无力支撑她的学费。这不是幸运,于她而言,反倒是另一种不幸的开端。 深夜。 一片漆黑,老式电风扇在呼呼作响。这声音,一阵一阵的,隔了一会儿,又没声了。 床上的两个女人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砰”地一声巨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男人一把踹开了房门,手里还抱着酒,嘴里在念念叨叨着什么,惊醒了在床上睡觉的母女两。 开灯。 借着昏暗的灯光,两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秦萍翻身下床,见男人已经四处翻找起来。他满脸通红,像是已经魔怔了,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钱!钱!老子的钱!” 他拉开抽屉,喘着粗气,四处翻找起来:“钱呢!?钱呢?臭婊子,老子的钱呢!?” “老郑,你别这样,别这样!”瘦弱的女人流着眼泪,阻止着眼前的男人。却被男人一把掀开,跌坐在地。 郑依云慌忙地往前几步,查看女人的伤势:“妈,你没事吧?妈!” 苍白瘦弱的女人摇摇头,只是不住地流泪。 原先尚且还算整洁的屋子,变得一团糟。耳旁是女人小声啜泣的声音,她在一遍遍说着:“小云,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郑依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家庭。可是,依旧难以忍受。 男人在被褥里头,终于找到了包成一团的钱,猛地扑上去,激动地手都在颤抖。 两眼发红。 “钱,钱!老子的钱。”他不住地呼喊。 郑依云看着男人把钱塞到怀里,死死地咬住下唇,用力到下唇出血。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没发出任何声音。那是她的学费,攒了很久很久,才有的学费。她知道,要是这钱被拿走了,她就上不了学了。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什么都做不了…… 在外头,她是清高孤冷,有颜有才的学霸。可是,在生活里,她是个快要被现实逼疯的人。 她该认命的,她早就该认命的。 她呆滞地蹲坐在原地,没有一点儿反应。 没想到,身边胆怯的女人,一改往常,一把扑了上去,死死攥着男人的手臂:“老郑,还给我!把钱还给我,那是小云上学的学费!” 男人手里拿着酒瓶子,狠狠砸在地上。酒瓶破碎,酒撒了一地:“臭婊子!拿着老子的钱供这个贱女人上学!你他妈生的这个废物,要老子供着上学!” 秦萍没有解释,趴在地上,使劲地磕头。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老郑,我求你了,把钱留给小云吧,她是你女儿啊。” 头抬起又低下。 额头。 血肉模糊。 郑依云愣住了,她跌跌撞撞地爬到女人身边:“妈,别这样,我不上学了,我再也不上学了。” 女人的动作没有停顿,依旧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磕着头,像是不知道疼痛。 男人没有反应,他把手指伸到嘴边,沾湿,一下又一下地数着钱,神色痴迷。他不经意地看了眼面前的女生,数钱的动作顿了顿。 郑依云生得很好看,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几乎透明。只穿着薄薄的短袖,胳膊雪白。灯光下,男人能看到女生莹白的肌肤,瘦削的锁骨,还有雪白的乳。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女儿长得还算不错。 既然都养这么大了,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自己用了。说不准,还能给自己生个带把的,不要像她妈这么没用,生的都是没把的。 他的眼里闪过淫邪之色,趁着两人不备,一把扯过女生,搂到怀里,上下其手。 毫无防备。 难闻的酒味混合着烟草味,浓重又刺鼻。 他压在她身上,像是一座山,怎么也推不开。 她不推了,推不动了。 都说父爱如山,赵依云轻笑,她心想:好像确实是像山。 有人在说些什么,声音微弱。 那人又在哭。 她听不见。 什么都听不见了。 身上的衣物被撕开,下身冰凉。 郑依云睁着眼,呆呆地看着房顶。 有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她这一生,想来也就这样了。 放在在她身上动作的男人,闷哼一声,一瞬间就没了动作。 头朝下,往下倒。 她呆愣愣的,没有反应。 女人抱住了她,身体很暖。她在哄她,声音很柔:“小云,别怕,你还是好好的。别怕,别怕,妈保护你,保护你。” 她在女人的怀里呜咽大哭,哪怕再怎么早熟,她也只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女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哄着她:“小云,别怕,别怕。” 她渐渐地阖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了。 那个说着会保护她的女人已经没了气息。 都是骗人的。 她还是一个人。 永远都不会有人保护她。 她把头埋进膝盖,很久,都没有动弹。 * 郑依云过上了普通大学生的生活,勤工俭学。谈了一个风趣幽默的男朋友,男生家里很有钱,对她很好,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虽然,她并不爱那个男生。这个世界上,她谁都不爱。 那个小镇的故事似乎早就已经被她忘却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始终记得。 南方梅雨季节,台阶上的青苔,满地的鲜血和没了声息的男人,还有那个低声啜泣的女人。 她又一次从梦里哭叫着醒来。 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屋子,心里一片空洞。 她的灵魂被锁在黝黑的深沟里,怎么都挣脱不出。 她努力地活下去,努力地好好生活下去。 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响起。 她垂眸,看了眼。 男生又一次让她去他的公寓,郑依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贸贸然去一个男生的公寓,会发生什么,她知道。 可她不愿意,男生稍微亲近点的触碰,都会让她想起她的生父。 恶心! 恶心! 她厌恶旁人的触碰,因此,她又一次拒绝了男生的邀请。男生似乎是不太高兴,没怎么搭理她。很快,又发了些亲昵的言语过来。 郑依云没有多想。 依着男生,明天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