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心本以为自己会一事一档、按部就班、无限愉快的过完外科的三个月，然后先去选好的亚专业方向皮肤科，最后再去妇儿见识一番，顺利拿着毕业证该干嘛干嘛去，不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这姑娘不得不怀疑人生。 　　 这周轮到普外科，林安心跟的是普外的教学秘书许珀。许珀是个有点冷情的女性，三十来岁，刚从隔壁的日本一年期访问学者回国。或许是还没认清楚人际关系的重要性，是个只知道闷头做事，偶尔替人背锅的冤大头拼命三娘一枚。 　　 所幸普外的大老板赏识她，作为普外唯三的女性之一，日子不算好过也不算太难捱。据实习生之间的口口相传和未必精准的定位，许珀基本就处在这样一个位置上。 　　 今天本来不是许珀的门诊，普外的同级主治医生李祥生出公差，教秘代班好像是个很合理的选择加之许珀不反抗，明明有其他人今天休息，代班的任务愣是落到下夜班的许珀头上。 　　 刚上班没多久，病人还不多，只三三两两有零星病人过来。跟了许珀几天，也算有点感情，林安心虽然不敢明着心疼许珀，还是忍不住在宿舍群里提了一嘴。 　　 “今天又是我家老许被人欺负的一天。” 　　 “等你家许老师哪天练成豁三爷的铁头功就不用被欺负了。”豁三爷是大家对宋刚主任的定义，家里是做古董生意的，不差钱。据称在主任争夺战中败北，但余威仍在，没人敢招惹他。后来就像豁了口的上好瓷器，接活全凭心情。 　　 “等我哪天医生当老了也做豁三爷。” 　　 “你，顶多豁大娘，按你的排行，当不了三。” 　　 “正替我家老许委屈，你们这楼歪得也太快了吧！！！” 　　 …… 　　 “嗯哼哼哼。”忽然有人在林安心身后闷笑，林安心很是警觉的黑屏抬头，看到许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龇着牙笑得欢：“不好意思，一不留神看到你的群聊，怪我眼睛有点好。你这小姑娘，虽然我不觉得自己被欺负，还是谢谢你。” 　　 林安心张了张嘴巴，许珀坦荡得让林安心无话可说，呐呐接了句：“反正我就是觉得你被欺负了。” 　　 “况且你们对宋老师的定义也不准确，他很能干，只要接手工作，照样是不眠不休的拼命三郎。别在这儿瞎叨叨了，小心被科教处看见，这两天抓实习生摸鱼的典型呢！”许珀吓唬道。林安心心头一凛，想着过会上厕所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重大消息传递出去。 　　 还没来得及说上洗手间的事，出院的2床顾凤梅来找许珀开药，顺便拆线。交好费才在换药床上躺下，顾凤梅涨红了脸连连说不好意思。“许医生，刚刚缴费的时候才上厕所的，往您这床上一趟，我这尿意就来了，麻烦您等会，我速去速回。” 　　 “没事，换药碗还没动，先放台子上，你好了去前面的诊室喊我。”本来换药可以去换药室，许珀一直喜欢亲力亲为，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处理。虽然多数外科医生对患者皮肤切口的恢复没那么在意，只要一期愈合就行，至于长得是否完美，往往就交给时间和老天爷。因为女性的细腻度，许珀比较在意切口的大小和平整度，如果是打洞的微创手术，她对那几个洞的愈合情况也很关心，所以跟她同组的主任们都喜欢把换药的事交给许珀，更为放心。 　　 顾凤梅这次去卫生间的时间有点长，下一个病人缴费回来了她还没回来。“来吧，先给你换药。”还没到处置室门边，林安心已经听到陆续飘来的话语。 　　 “哎呀，这是谁呀？用过的换药碗随便放。我最讨厌这种事情了，怎么有的医生做的切口容易感染呢？就是这样不注意细节，你说这台面不收拾干净了不是容易滋生细菌，我最讨厌这种事情了，既然做了医生就要对病人负责。你们说是吧！”“是这道理”有人附和。“我经常帮他们收拾这些个，也就顺手的事情。呵呵呵！”语调虽然轻柔，说的话怎么这么让人产生歧义呢！ 　　 林安心轻嗤了一声。许珀的眼底没啥大情绪“卢医生，你们普外我就最认你，做事认真，为人又温柔，对我们病人像亲人一样。”一个年老的声音忙不迭接口说道。“你看，上次有点感染的地方不是好多了，你不知道我看到你碰了水切口搞成那样我有多着急，简直心急如焚。你这年龄跟我小姨差不多，我那心情啊……昨天我上的24小时班，今天累得都说不动话了，想着约了老张换药，总得把事情做好呀，呵呵呵。”林安心甚至能想象到卢坚脸上万年不变的和蔼笑容和推心置腹的无限温柔。昨天她24小时，那许医生干嘛去了！！！ 　　 “上次我还开玩笑说等好了让你家老爷子送个锦旗，幸好他没当真。我这人呀，就喜欢讲两句笑话。”“应该的，应该的，等好了……”老人忙不迭表忠心。“麻烦了，下次什么时候过来？”男声怎么这么耳熟？林安心不禁探头朝帘子里看了看，谁知一起探过群的还有许珀那颗万年清冷的脑袋。 　　 果真是熟人，还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许巍。探头的瞬间林安心也看清了卢坚口中那个没收拾的随便放的换药碗，安静的躺在污物台上，赫然就是刚才顾凤梅去卫生间没用过的那个。林安心忽然觉得火大，忍不住伸手指了指：“许老师，那不是……”没说完就被许珀拽出了帘子外面。 　　 “明明是干净的。”林安心忍不住小声嘀咕。这时候她已经完全相信大姐他们说的那些个八卦。“小林，去把我的听诊器拿来。”许珀的声音从容不迫。 　　 转身的瞬间林安心忽然听到许二少的嗤笑声，这笑声林安心听过很多次。忽然就有了一种默契和尘埃落定的感觉，二表哥一定会有惊人的言语。 　　 “卢医生，这年头就算不是千年的狐狸，也会看两出聊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感谢您的细心和关照，下周我会带锦旗一起过来，先不打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