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总有人不该被困在后宫
一夜宴饮过后,千凰是从一阵剧痛中惊醒的。 她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前是她在凝晖院的住处。 窗外日光挥洒,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昨天得了梵海奇珠,她一时高兴,在夜宴上多喝了几杯御酒,这会儿还有些宿醉未醒的恍惚之感。 但这阵恍惚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源源不断的痛苦正折磨着她的身体。 她的脸色变得青紫,继而变得惨白,最后难耐地用双手环住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了膝盖上,咬牙忍受着痛意。 她知道这剧痛是哪来的。 是魂契…… 晏枕舟那个家伙,又毒发了。 以往毒发,晏枕舟都会事先提醒她一声,今日似乎并没有。 难道是她昨夜醉酒,忽略了他通过神识传来的提醒? 但以往毒发,痛苦从未像今日一样剧烈。 是她的身体因为醉酒,承受痛苦的能力有所下降,还是……晏枕舟那边出了事? 额头涌出大滴大滴的汗水,打湿了她膝盖处的衣裙。 千凰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在神识中不断呼叫着晏枕舟的名字。 以往次次都有回音的晏枕舟,这次并没有回答她。 千凰也不是十分意外,隔着魂契,她都如此痛苦,恐怕晏枕舟那边更加不会好过。 捱过一阵刀绞似的痛苦,千凰强撑着下了床,坐在桌边试图给自己倒杯热茶,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噬魂和凛凛也在这时出现在她面前。 两只幼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了,但还是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担心神色。 他们一人一边,从她手中抢过茶壶和茶碗,倒出一杯热茶放在了她面前。 千凰微微勾唇,刚想说些什么,门却被人叩响了。 “大人,千凰大人,太后急召,您快去看看吧!” 来人是幼帝身边的内侍,他喘着粗气儿,语气急促极了。 千凰一愣,哑声问道:“出了何事?” “是陛下,陛下不好了……”那老内侍已是快哭出来了。 “咣当”一声,千凰手中的茶碗掉在了桌上。 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千凰一阵风似的站在了内侍面前。 “陛下也毒发了?” 这话虽是问句,但她苍白的脸上全然都是笃定的神色。 老内侍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也’,但还是抹着眼泪点头。 千凰眉头紧皱,也不顾自己身上的痛苦,回身唤道:“凛凛,化作红莲……送我去陛下寝宫。” 凛凛一直和噬魂一起在身后扶着她,闻言立刻化成红莲模样,托起她便往外飞去。 幼帝的寝宫前,已经有不少人在候着了。 为首的是燕扬的父亲燕洄,他见千凰来了,紧锁的眉头才微微松开,示意千凰直接进去。 这会儿了,千凰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晏枕舟与幼帝同时毒发,没有别的可能,一定是昨日驿馆的事传到了幕后之人耳中。 对方心存不满,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报复。 但这也同样说明了一个问题,当初毒害晏枕舟的,和今日毒害幼帝、谋夺夜淮的,应该是同一批人。 即便是这种时候,千凰的头脑还在飞速运转。 对方的报复是今天早上才开始的,而不是昨天她针对那些南燕人时就开始,这就说明,对方昨日并不在现场。 看来留在夜淮的只是一群小棋子,真正的幕后之人,还躲在南燕的老巢里。 千凰眼中划过冷芒,神识里蓦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东西,你夜淮的幼帝怕是保不住了,早做打算。” 晏枕舟的声音不复从前的慵懒从容,反而透着股力竭后的嘶哑和疲惫。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再无声息。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但千凰心里清楚,他就算有心解释,这会儿也没什么力气了。 她抬眼朝榻上的幼帝望去。 十几岁的少年,短短几日已瘦成了一把枯骨,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只有一只手还留在被子外面,手心朝上,握在他的母后手中。 一滴珠泪无声落在他的手心。 寝殿内没有其他人,千凰微微垂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想了想,往前一步,将一方锦帕和一颗丹药一起递了上去。 太后接过锦帕,拭了拭眼角,这才捏起那颗丹药问道:“这又是何丹?” 千凰与她对视,良久才道:“许娴婉藏起来的保命丹,没有解毒的功效,但……能暂时保住陛下的性命。” “我查过此丹,服下后虽能保命,但恐怕会陷入昏睡,直到解毒之日到来。” 太后听见这话,神情竟也没有十分惊讶,她将那枚丹药握在手心,没有动作。 好半晌,千凰才听见她的声音。 “我信你。” 话落,毫不犹豫地将药喂入了幼帝口中。 幼帝服了药,呼吸果然平稳许多,太后的神情也和缓许多。 千凰压下喉头的一股涩意,再开口,已是全然的认真肃穆。 “太后娘娘,千凰的那个问题,您想好了么?” 太后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她道:“钰儿还在昏睡,我正是难过的时候,你就要在他的病榻前,这样逼我吗?” 千凰还是那般平静,不卑不亢地回道:“这也是幼帝的心愿。闻人家的后代纷纷凋零,没有人比您更名正言顺,也没有人比您更适合这个位置。” 太后漠然低头,用手上的锦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幼帝的手心。 千凰顿了顿,才又开口:“至亲遭此横祸,娘娘难道不想报仇?” “您应该比千凰更清楚,在九州,若想报仇,有时候,比有情有义更重要的是有权有利。” 太后蓦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的漠然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平静所取代。 静水流深,千凰知道,在这样的平静之下,定然藏着无比汹涌的暗流。 她也不再说话,安静而坚定地与太后对视。 许久,才听太后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千凰目光落在太后身侧不自觉捏紧的手指上,忽而绽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她道:“千凰是死过一次的人,骨髓里都渗着毒。同类是什么样子,我最了解不过了。”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您这样的人,是不该被困在后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