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恒蔷只是低着头跟在田大夫和田七的身后走路,偶尔会被问及一些年龄身世问题,她就吞吞吐吐的胡诌自己十八了,至于身世完全按照李忍冬编的回答。 田七时不时回头瞟她一眼,便走自己的路不多说一句话,仿佛真的否定了她是大梁的大皇女殿下,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田大夫则从恒蔷一张嘴说话便皱起眉,等她说完更是满脸嫌弃,憋着嘴埋怨她十八了还长那么瘦小,说个话不光声音小还不利索,到底是深山里长大的孩子没一点大方样子,实在是令她失望。 恒蔷见田七不再有怀疑她的表现,心中稍稍放心,但也不敢大意,尽量将自己的气质与以前变得大相径庭,好让他减少疑心。而对于田大夫抱怨她的话,她心里也不怪她,一个愿意为植物人付出大好青春的女人是值得尊重的,嘴碎点她不介意。再说她也很想见见那个痴情的药广白,所以她想好了,随田大夫怎么谈嫌她,只要不赶她走,她就一路默不出声。 如恒蔷所期望,走了一阵儿后,田七几乎不再关注她,田大夫总是那么几句抱怨却没说一句让她走的话,她抵着头心中窃喜,且是一路默默不提。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来到了一座门前开满黄菊的院落前,只见用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有两间瓦房,田大夫去把柴门打开,三人陆续进入小院中。 院内的篱笆下依然种着丛丛黄菊,金灿灿的十分好看,院子里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的晒着些药材,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让人闻之心神舒畅。田大夫径直走到房子跟前,轻轻推开木门,语气恭敬的道了声:“师傅,我们回来了。”便稳稳重重的踏进了屋,接着又听她向哪位师弟问好。 听了田大夫朝屋里人的称呼,恒蔷知道了药岛主也在,忙理了理鬓发,低头将衣服又扯整齐了些,才跟在田七身后走了进去。 屋内并不是特别宽敞,但因干净整洁,视觉上显得比较宽敞。粗略打量,家具也不多,就是最基本的桌椅床柜,样式都很简单,成色也不怎么新,唯独木床要看着宽大高档一些,上面真的直挺挺的躺着一个男子,床头坐着白发苍苍的药铭正在给他按摩胳膊,床尾坐着个恒蔷熟悉的身影正在给他按摩双腿。 “不会这么倒霉吧?鬼畜男怎么也在?”恒蔷望着听闻动静转过身来的李忍冬顿时锁紧了眉头,连给药铭打招呼都忘了。 “这不是秦姑娘?”药铭看到恒蔷后,神情显得有些意外。 “见过药岛主,见过李大夫。”听见药铭提她,恒蔷忙回过神向他们问好。 药铭微笑着点头,继而看向田大夫。“百合,你说要找个帮手来照顾广白,难道就是秦姑娘?” “是的,师傅。”田大夫低头恭敬的说道。 药铭微微蹙眉,似若有所思,一双老眼虽不再黑亮清澈,但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只是片刻,他轻叹一口气,“哎,你的用意为师已明白,真是难为你了。” “瞧师傅说的,怎么是难为我?若广白能醒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田大夫轻声说道。 药铭看了她一眼,脸色变得深沉,“他若真因一个大梁女子的照顾就醒了过来,你这些年的付出只怕是付之于东流。”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向恒蔷。 “秦姑娘,照顾我这逆子费力又费神,你这样纤瘦又不懂丝毫医术的女子怕是不行,还是回去吧!”药铭走到恒蔷面前,和颜悦色的说。 “我……”恒蔷看向那边床上躺的还没看清他面容的药广白,又瞟了一眼那让她厌恶的李忍冬,心中真的有些犹豫了。 他是很想帮田大夫照顾药广白的,倘若李忍冬今日不出现她肯定会马上回绝药铭而坚持留下来。可李忍冬不光在还为药广白推拿治疗,说明他有可能每天都会来,那就意味着只要她来帮田大夫照顾药广白,就有可能遇到他,那还不把她晦气死? 可就这么顺坡就驴说走就走,显得她也太不厚道了,她低下头真是有些进退为难。 “秦姑娘,别的事你都可以听我师傅的,但广白师兄这件事你不要听他的。”李忍冬站了起来,面上带着似有如无的笑意。 “这……”恒蔷扯了扯嘴角,尴尬一笑。 “忍冬!住口!”药铭伸手指他,语气严而不厉,“师傅说的实话,你不要让秦姑娘为难。” “师傅,全岛的人都恨不得能一起来帮我们治疗广白师兄,秦姑娘肯定也是这样想的。而您就这样让她回去了,虽出于好心,可大家肯定会认为是她不懂事,以后她在岛上还怎么住?就让她留下听百合师姐的差遣,师姐那样一个贤惠之人总是先把重活累活都干了,还能让她怎么累着?”李忍冬双手抱拳,说得言辞恳切。 不想此话一出,让药铭和恒蔷均为一愣,他的话不无道理。 “秦姑娘,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问问我百合师姐现在需要你做点什么?”李忍冬见恒蔷一时愣怔住了,瞳仁转动间忙提高嗓音提醒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哦,李大夫说的极是,我这就去。”恒蔷回过神,冷冷的看了李忍冬一眼,挂在嘴角的笑容要多牵强有多牵强。 “嗯,快去!下次记得叫李大哥!别跟我生分!”李忍冬看恒蔷的眼神有些得意。 恒蔷嫌弃的剜他一眼,往田大夫身边走去。 这时,药铭眼含深意的望向李忍冬,“你说的有些道理,那就让秦姑娘留下!不过,你们也不能什么事都让百合包揽了,她已经很辛苦了,你去把雪莲那丫头接来,毕竟她懂医术,人又精明能干,多少都能为你师姐分担些劳苦。” 瞬间的诧异在李忍冬的眼底划过,但他很快低头躬身,“师傅说的极是,徒儿这就去把她接来。” 药铭点头,“嗯,为师同你一起走,我将要出岛几日,刚好有些话对你嘱咐。” “是。”李忍冬恭敬的答道。 药铭转身走到床边,低头望着躺在床上的药广白,目光慈爱而沉静,“广白,百合为你请了位客人来,过一会儿你和她聊聊,说不定会开心点。为父今日要出岛,去鸿国的幽云谷采药,顺便到医馆坐诊些时日,一月后便回,你好好养病不用惦念,为父……这就走了。”他伸出右手在药广白的肩头轻轻拍了拍,静静的矗立着,仿佛在等他回话。 整间屋子都变得安静,在场的每个人都默默的看着他们父子俩,而恒蔷更多的是在看药铭那慈祥又充满期待的目光,还有他满头如雪的银发。其实他还未到古稀之年,可面容比几位已过古稀的元老还要苍老,头上更是没有一根乌发,想来一定是因为儿子的病情操碎了心。 静静等待一阵子后,药铭慢慢转身,与屋里的每个人打了声招呼,便邀李忍冬一道走了。 “秦姑娘,你刚才可否看清我师傅是怎样和我夫君说话的?”田大夫目送药铭出门后,马上走到恒蔷身边语气冷冷的问道。 “嗯。”恒蔷故作懦懦的回答。 “哎呀!你能否大大方方的好好说几句话?瞧你这样子怎么和我夫君谈天说地?”田大夫略显焦躁的埋怨着恒蔷。 恒蔷瞟了一眼田七,若是没有他,她一定会让田大夫好好见识见识她的嘴皮子功夫,谈天说地算什么?一千零一夜要不要听?西游记、水浒传、聊斋点哪章讲哪章!来大梁一年多见闻也可以大聊特聊! 可是,那么一聊,还像深山里出来的丫头片子吗?别说田七怀疑,田大夫也要怀疑!传到药铭那儿去,说不定就不能呆在妙手岛了。 到时别说帮忙照顾植物人,她自己都有危险! 于是她硬着头皮傻傻的又嗯了一声,只气得田大夫朝老天翻了个大白眼,沮丧的拉着她朝药广白的床边走,嘴里碎碎的埋怨着遇到个闷葫芦。 来到床边,定睛一看,恒蔷不禁被床上躺着的人的面容所吸引。那是一张多么清秀的脸! 白净面皮,荣长脸型,长眉入鬓,双目自然闭合,眼线狭长,鼻梁挺直,薄唇微微张开,不知实情的人定会以为他是在静静熟睡。而岁月也并为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看起来要比田大夫年轻了很多。 “夫君,我们岛上来了个大梁女子,我请她每天来陪你说说话,你一定会开心的。”田大夫的语气是那样的轻柔,如同和煦的春风拂面,让恒蔷不禁诧异的看向她,原来她还有这样温柔如水的一面。看来再强势的人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都会低头。 胳膊被田大夫轻轻的碰触,恒蔷会意,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用她那清亮又不失甜美嗓音,大方的说道:“药大夫,您好!我叫秦柔,来自大梁溪路县的白云谷,以后我每天都来陪您聊天,您可要早点醒来!” 田大夫一愣,眉宇间的焦躁之色慢慢退去,看恒蔷的眼神变得暖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