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路县是一座小县城,位于大梁京城东边两百来里远的地方,由此一路南下千里便能到达南海。 恒蔷推着李忍冬和无尘来到了溪路县城门下,见守门的官兵将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都要盘查一边,尤其是要仔细查看女子和身材矮小的男子面孔,说是要缉拿女扮男装的飞贼。 对此,恒蔷心中已猜到几分原因,虽然她带着人皮面具,可轮到查看她和李忍冬时,她的心中还是捏了一把汗的,好在李忍冬送她的人皮面具相当精致,又薄又贴合,不动手细摸的话肉眼根本看不出来。盘查的官兵把她仔细的看了一番后放她过去了,直让她心中大呼幸运。 一进城,李忍冬就指挥着恒蔷推他去一家医馆,说要把背上的线拆了,她只好推着他去。 到了医馆门口,李忍冬慢慢下车后让恒蔷扶着他进去,她只好忍气吞声的驾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进去。 里面坐堂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郎中,他见是李忍冬来了,忙高兴的喊着忍冬兄并起身迎接。李忍冬也毫不礼让的唤对方为怀礼老弟,完全忽略人家看起来至少比他大了好几十岁的情况。 见他受了伤,老郎中很是担心的嘘长问短,他大概给人家说明了情况后,那人便赶紧拉他进里间看伤情,无尘撒开腿就跟了进去。 恒蔷见李忍冬和无尘都进去了,她一人在外傻站着也无聊,灵机一动便将进城路上李忍冬还她的红布包打开,拿出了三颗珍珠,随后朝外走去。 李鬼畜在内间脱了上衣露出上身,背上那条由恒蔷亲手缝合的大蜈蚣似的伤口展露在老郎中眼前,看得他不由得皱眉,“我说忍冬兄,这样的缝合法不知你受了多少疼?” “哎,别提了,我那才收的徒弟缝的!若不是伤在背心窝我够不着,我那小屋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定不会让他给我缝。起初他还坚决不同意,后来我告诉他就像缝衣服一样简单他才同意,没想到她缝得时候手不停的抖不说还真当缝衣服一样,我后来拿手摸了摸才知道她缝得那叫一个细密,现在回想真不知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着实疼了我一身冷汗!”李忍冬笑着摇头。 “徒弟?”老郎中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真的是徒弟?你老弟我医术虽不及你,但好歹也行医二三十年了,是男是女略看几眼就能分清。” “呃……呵呵,确是个女徒弟,你的眼睛还真毒。”李忍冬尴尬的笑道。 “女徒弟?”老大夫摇头笑了。 “一年未见,忍冬兄怎不地道起来?女徒弟能和你在山中小屋住上月把天气?听闻你们岛上的人最注重婚前清白,不是你娘子你敢和她住一起?你老兄,成了亲也不告诉老弟一声,补杯喜酒给我很麻烦?老弟我也补送礼金的!”他拿两指指向李忍冬,笑呵呵地打趣。 “诶,怀礼老弟你真的误会……”他忽然欲言又止,本想解释说不是,可转念一想此事不能解释,诚如他的怀礼老弟所说,他和一个女子在山中小屋住了那许久,谁会相信他们没发生点什么。纵然清者自清,但人言可畏,还是不要解释的好。反正一年到头也和这位忘年之交见不了几面,兴许今后也没机会带他真正的妻子来这儿,不如随便敷衍一下算了。 “我误会什么?忍冬兄怕我让嫂子敬酒不成?”老大夫继续打趣。 “当然是误会我不想为你补杯喜酒的事。我一不嫌麻烦,二也不怕让她给你敬酒,只因我急着月底前赶回岛上参加三年一度的青年妙手竞技,不幸受伤耽误了五天,如今我需一刻都不耽误才能在月底前赶回。不然又得等三年。所以,愚兄我才没有向你提说我成亲的事,只想拆了线立刻赶路。等下次我出岛,一定好好请老弟喝一杯!”他拱拱手,语带歉疚。 “哦……那真是愚弟的不是了!”老郎**着手微微低头。 “诶,怪我没有事先说清。”李鬼畜同样拱手低头。 “那就莫要再耽误时间了,速速拆线!”老大夫拿来剪刀咔嚓咔嚓的剪起线来。 拆完线,李忍冬穿好衣服,向老郎中微鞠一躬以致谢,两人便笑着出了里间。一出来,李忍冬的俊眸很自然的看向恒蔷坐的地方,不想一张俊脸就此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那里除了圆凳哪还有什么人?他忙将整个前厅扫视一遍,诊桌前五六个等看病的人,药橱附近两个小学徒正在抓药,柜台前一个老掌柜在打着算盘,根本就不见恒蔷的影子。 他蹙起眉,深深叹口气,心中一片失落,她终是趁机逃走了。 “嫂子去哪了?”老大夫不知就里的问了一句。 “她……”李忍冬略显尴尬,瞳仁微动间,僵硬的笑道:“一大早就起来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许是饿了买吃的去了,我这就去寻她。” “诶,万一你前脚走她后脚又来找你怎么办?就在这里等她,估计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老郎中提议道。 “不了,我是一刻都不能耽误了。”李忍冬摆摆手装作很急的样子,“我想她也就是去买个包子馒头什么的,应该就在附近,我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忍冬兄,听老弟一句劝!”老郎中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就不怕你们走差了?到时你又倒回来寻她岂不又耽误时间?听我一句,就坐在这等她!我们溪路县也算天子脚下,不会有人拐走她的。” “我真的不能再耽……”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闪进门来,直让他清澈明亮的俊眸放射出熠熠的神彩,失落的心禁不住的欢喜。 “哈哈……忍冬兄,你们夫妻真是心意相通!你说嫂子去买包子馒头,她就真的买了回来,你说你急着动身要去寻她,她这就回到了你的身边。”老郎中手捋胡须,笑眯眯的望着恒蔷双手中捧的油纸包。 李忍冬闻言望去,果然见恒蔷手中捧着四个包子。他的嘴角不禁挂上了掩饰不住的笑容。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恒蔷面前,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她纤瘦的身躯挡了个严实,“你现在假扮我的娘子,不许露馅。否则……”他悄声说道,右手间捏着一根银针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恒蔷一愣,心中真有些后悔她刚才愚蠢的决定。 来这家医馆的时候,她注意到有一家当铺与它间隔了五六家店面,适才坐在医馆里等李忍冬时肚子饿了,吃了一月野菜米汤的她很想见点荤腥,于是趁着空档拿了三颗珍珠想要去典当些银子买好吃的。 她那珠子原是镶衣服上的,虽颗颗圆润光亮,但都不大,市面上四百文一颗。不想在当铺里三颗只给了她六百文,她感叹了一番当铺原来是这样赚钱的便愤愤离开。她顺着街道走了一阵,只遇到卖肉包子的,便拿了两文钱买了两个,就站在包子铺前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也许是很久没吃肉的原因,她觉得那包子真是香极了,接下来竞像鬼把头摸了一般,居然想要和李忍冬和无尘分享这美食,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只想着要说话算数早点回医馆送他们一人一狐狸平安离开。 于是,她又买了四个包子匆匆赶回医馆。没想到,刚踏进门,李鬼畜就举着银针威胁她做奇怪的事,真让她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把包子扔了喂狗。 “柔儿,来,见过我的忘年之交古怀礼古大夫。他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老顽童,总说比我年轻。要称我为兄他为弟。”李忍冬转身搂着恒蔷的肩旁,走向老郎中。 “柔儿?呕……”这两个字从李忍冬口中出来,恒蔷只觉得一阵恶心,白他一眼后,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向那老郎中道个万福。 对方回个礼,居然看向了恒蔷的肚子,“怎么?嫂夫人刚才想呕吐是……有喜了?”老郎中眼含祝福的望向李鬼畜。 “呃……这可没有,估计是她胃里不舒服,这可不是你能用眼睛胡乱判断的。”李忍冬慌忙解释。 古大夫点头,“说的不错,眼睛是不能乱判断。只是我记住了这日子,到时我自己去你们岛上讨喝满月酒便是,呵呵……” “哎呀,你哪里是什么大夫,真是个赖皮!”李忍冬笑着指他,“行了,没有就是没有,我不和你多说了,真的要动身了。”遂向他拱拱手,拽着恒蔷就往外走,无尘快速跟了上去。 恒蔷不甘心就这么被利用,出门前瞳仁转动,忽然回头大声说道:“古大夫,记得明年四月来岛上喝满月酒,我夫君说我这一胎能生个漂亮闺女!到时您互相转告认识我夫君的朋友,和他们一道带上娘子和孩子都来我们岛上,我们夫妻恭候你们的大驾。” “一定一定,多谢嫂夫人!”古大夫朝恒蔷点头笑道。 那边李忍冬只觉得额角渗出一大滴汗来,相互转告那还得了?他可是个未婚男子,若是明年他们真到岛上去讨满月酒,怎么给长老们解释?是找了个女奴来见习妇科医术?还是和一个女的假装搂搂抱抱称她做娘子? 他越想脸色越难看,使劲拽着恒蔷的手把她往出扯,在街道上行了一段后,才气呼呼的怒视她:“你这个疯女人!你刚才胡说八道什么?” 恒蔷心中哈哈大笑,但面上却装的很弱很害怕的样子,“是主人你说的让我装像一点的,有什么方法比我亲口承认我怀了你的孩子更能说明问题?若是假的可不一定愿说自己怀孕!主人说我聪明吗?哦,对了,我给你和无尘买了肉包子,很香的,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眼底带着邪笑,将包子捧给李鬼畜。 “我才不吃肉,我们岛上只有畜生才吃荤腥。”李忍冬剜她一眼,有苦难言,朝天翻白眼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着。 “你才是畜生,居然变着方骂我?”恒蔷暗暗骂道,但不再和他硬来,权当做没听见,随手扔个包子给无尘吃,刺激一下李忍冬的嗅觉和味蕾。 一路走到集市上,恒蔷很快就为李鬼畜雇到据说是这里跑的最快的马车,车夫帮着他们把行礼搬上车,恒蔷将无尘抱在怀中摸了又摸,“臭狐狸,以后终于可以不被你烦扰了。你这么狡猾我也不多嘱咐,只告诉你广阔的大自然才是你的家,你有机会还是逃回山林里享受自由!”说完将它放进了车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又转头看向李忍冬,虽然他高大英俊,但在她心中真是对他提不起任何好感,强忍住瞪他一眼的冲动,假惺惺的要扶他上车,却不禁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主人,你不是要赶路,快点上车!”恒蔷小声说道。 “嗯,我是要赶路,但我受伤了这一路行动到底不方便,近来被你伺候惯了,一时分开,我竟不能自理。我想着……你也不要去找什么旧相好了,城门上查女飞贼说不定只是个幌子,没准是想查你也未可知,若回去被抓到就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跟了我做我的通房丫头,我带你离开大梁,远离危险。”李忍冬似笑非笑的俯视着恒蔷。 恒蔷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主人真会说笑,如今我好不容易自由了,定要过无拘无束的生活,才不要给你当什么通房丫头!主人你赶紧上车早日归家,我这就走了,希望今后永不相见!”恒蔷说完转身就走。 不想,才迈了一步就感到后背传来几点针扎般的疼痛,她不禁愤怒的睁大眼睛向后望去,却见李忍冬微扬着嘴角,清澈有神的大眼里闪烁着自私的冷辉。 “呵……娘子既然害喜,那就好好睡上两天!”李忍冬轻声说道。 恒蔷眨眨眼,眼瞅着李忍冬的一张俊脸在眼中渐渐模糊,看不清,直到一片黑暗袭来,腿一软身子重重的跌到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