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浅抢在最后一分钟，跑到了手术准备室。 　　 实习医生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她争分夺秒地写完病历，差点赶不上这台手术。 　　 在入口处换上手术专用鞋，叶浅浅站到自己的储物柜前，脱掉白大褂，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放好，摘掉胸前的暗月吊坠，放进柜子里的首饰盒里，把马尾辫盘起来，鬓角的碎头发也都用发夹别好，换好专用洗手衣和裤。 　　 在关柜门的时候，叶浅浅忽然发现自己的指甲长了一点点。 　　 虽然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打开柜门掏出指甲刀快速修剪指甲，但叶浅浅瞄了一下墙上的时钟。 　　 时间要来不及了…… 　　 叶浅浅美目一转，发现身边同事都在忙，便左右手悄悄握拳，等下一秒再张开时，十个指尖就已经干干净净，游离线外没有一点点指甲了。 　　 嘿嘿，真漂亮！叶浅浅美滋滋地戴好口罩和帽子，去洗手池刷手。 　　 “咦？小叶你来了啊？他们说你还在赶病历呢！”一个开朗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叶浅浅回头一看，发现是苏学长，他已经穿好了无菌手术衣，正在戴无菌手套。 　　 这位苏学长叫苏北陆，大她两届，在医院里比较照顾她，性格开朗，人长得又帅气，很受护士小姐姐们的欢迎。 　　 “病历抓紧写完啦！今天是主任亲自主刀，我说什么也要来啊！”叶浅浅又转回头继续去认真地刷手。 　　 “啊？这么快就写完了？小叶写病历可真厉害！”苏北陆羡慕地啧啧称奇，他上午路过叶浅浅电脑前的时候，看到她可是刚刚开了个头啊，足足有八个床的病人呢……要知道写病历可是所有医生的噩梦，他是一想到写病历就头疼。 　　 叶浅浅认真仔细地埋头刷手，并不想解释自己是如何快速的写完病历的。 　　 用魔法？ 　　 用妖术？ 　　 感觉苏学长会把她送去解剖了…… 　　 好在麻醉师到了，手术也立刻开始了，结束了叶浅浅并不想继续的话题。 　　 今天是一台心脏主动脉瓣置换手术，虽然是开胸的大手术，但各个方面都已发展得十分成熟，加上主任这个心外高手亲自操刀，想也知道这会是一台完美的手术，于是实习生们纷纷报名观摩。 　　 叶浅浅非常幸运地被主任点名做助手之一，理由是最近有叶浅浅参与的手术，病人术后都恢复良好，几乎没有并发症的出现。 　　 主任当然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可谁又会拒绝多一个幸运女神在身边呢？中国人嘛，多多少少都是讲点玄学的。 　　 手术过程十分顺利，主任高超精准的操作让叶浅浅看得如痴如醉。到了主动脉缝合阶段，叶浅浅见到身为二助的苏北陆已准备好接替主任的工作，便也打算转换站位给苏北陆做缝合助手。 　　 这时主任抬头对叶浅浅说道：“小叶，你来。” 　　 叶浅浅有些意外，但她没有犹豫，马上与主任交换位置。 　　 苏北陆自觉地担任起叶浅浅的缝合助手，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失去锻炼机会而感到不开心，反而还贴心地提醒道：“患者长期患有高血压，血管壁很脆弱，注意缝合力道。” 　　 叶浅浅轻轻点了下头，稳稳地开始了缝合操作。 　　 因为患者的特殊情况，叶浅浅缝合时格外小心，但这并未影响她的速度。开胸手术需要建立体外循环，也就是把人体的心肺功能暂停，方便进行手术，改用仪器维持人体需求。体外循环建立的时间越长，对人体的损害便越大，所以她没有时间犹豫，得争分夺秒地完成任务。 　　 主任看着精诚合作的两个人，目光中流露出满意。小苏是很优秀，不过一个人再优秀，也不可能包揽所有的机会，其他人同样需要成长的空间。至于他选择叶浅浅最根本的理由，还是因为她具备极其优异的医学素养，玄学什么的只是附加品。 　　 缝合接近尾声时，主任夸赞了一句道：“小叶手法不错。”血管缝合虽是基本操作，但怎么缝得严丝合缝却是一门极大的学问。主动脉连通人的生命，缝合机会也只有一次，如果缝合得不好发生出血，很可能直接危及患者生命。 　　 主任可是很少夸人的，叶浅浅心里高兴，手上速度却是半分没减。 　　 这时又听主任叹道：“多注意术后并发症吧。” 　　 叶浅浅闻言目光闪了闪。 　　 这名患者住院时就是叶浅浅在负责的，对他的情况了解得比较多。 　　 他患的是先天性主动脉瓣狭窄，继发高血压多年，一直没有医治，直到出现了严重的心脏衰竭后，才不得不来就医。常年的疾病缠身早让他的身体出现了极大的亏空，虽然才四十岁，身体各方面指标却比六七十岁的老人还差，加上他血管特别脆弱，这都十分不利于术后愈合，发生术后并发症的概率也远远高于旁人。 　　 一旦发生术后并发症，对他的身体来说将会是极为严峻的考验，而对他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根本无法承担后续的治疗费用。 　　 想着他得知手术费用后自责的模样，叶浅浅心里十分难受，还有那个每天伏在爸爸病床前乖乖写作业的小姑娘，才一年级就知道省下午餐钱给爸爸治病了…… 　　 缝完最后一针，叶浅浅在缝合末端打了一个完美的结，然后在大家的视野盲区内，用针头划破自己的指尖，隐蔽地将自己的血滴到了患者的心脏上。 　　 手术结束，叶浅浅歪了歪因为低头时间过长而僵硬的脖颈，走出手术室，等巡回护士帮她解开腰带和领口系带后，她脱掉了身上沾了血的手术服，摘掉手套。 　　 “等等！”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住了她正在脱手套的右手。 　　 叶浅浅一惊，随后瞪大双目看着苏北陆把她左手的手套缓慢地摘了下来。 　　 医用乳胶手套上一个被刺破的针眼，明晃晃地出现在他们两人眼前。 　　 苏北陆板着脸抓着叶浅浅的左手，带着她走到洗手池下冲洗。 　　 水流冲掉了手上沾染的鲜血，苏北陆仔仔细细地翻看着叶浅浅纤细修长的手，并未发现任何伤口。 　　 长长地松了口气，苏北陆立刻教育叶浅浅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万一病人有艾滋或者梅毒，被感染的概率极大！” 　　 “这个病人的术前免疫八项都没问题的……”叶浅浅弱弱地解释道。 　　 “那也不能疏忽大意！小叶你不要有侥幸心理，这回是万幸没有划破皮，不能有下次了！”苏北陆难得严肃，“外科医生最重要的就是双手，一定要保护好。” 　　 叶浅浅赶紧点头，连声保证。 　　 苏北陆又仔细地看了两遍叶浅浅的手，确定她没受伤，这才放开她。“呼，我就说为什么你手上会沾血，手套不破是沾不到的。” 　　 原来如此，光顾着弥合伤口了，没注意手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下次一定注意。 　　 “多谢学长关心。”叶浅浅知道苏北陆是为她好，真心实意地道着谢。 　　 两人一起回准备室取了储物柜里的白大褂和手机，叶浅浅也把暗月吊坠带回了胸前。 　　 “学长，一会儿晚上一起吃个饭不？”叶浅浅一看墙上的时间，也快到饭点了。她发出邀约也没别的意思，反正就在食堂一起吃呗。 　　 “不了，我晚上约了人。”苏北陆笑眯眯地说道。 　　 “学长……这是有女朋友了？”叶浅浅一边拆着盘起来的头发，一边打趣道。 　　 “不是不是，上周医院不是组织去镇江旅游吗？给朋友带回来点特产，这不今晚有点空，给他送去。”苏北陆挠着头，想起来叶浅浅因为是新来的实习医生，被留在病房看床，并没有去成旅游。他连忙从储物柜里掏出一个袋子：“小叶拿点吃不？” 　　 “不不不，我减肥呢。”叶浅浅摆着手婉拒。开玩笑，这一袋看起来也没多少，万一对方是未来的师嫂呢！ 　　 “你这还减什么肥啊？小心体脂率过低，月经不正常……”苏北陆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说这个好像不太适合，连忙转移话题道，“唉，你说金山寺有什么好看的啊？有个老和尚，居然盯着我看了半天，递给我一包雄黄！” 　　 “啊？”叶浅浅闻言一怔，把马尾辫快速地梳好，然后右手握住胸前的暗月吊坠，认真地盯着苏北陆看去。 　　 “是啊！是一包雄黄，而且还单单只给了我，被淳戈那家伙笑了一路。”苏北陆想起来淳戈那张笑到变形的脸就生气。 　　 “嗯……”叶浅浅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问道，“学长，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奇怪的事情？”苏北陆摸了摸下巴，“最奇怪的不就是被个老和尚塞了包雄黄嘛！” 　　 叶浅浅觉得自己也有些看不懂，要不是苏学长提起这事儿，她都没注意到苏学长身周居然有股黑气。 　　 但实在是很稀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不过既然金山寺的老和尚出手，送了苏学长一包雄黄，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叶浅浅关上了储物柜的门，扫了眼太阳已经下山的窗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天边好像有了一大片乌云…… 　　 翌日。 　　 又是忙到飞起的一天。 　　 天气预报明明是晴天，结果上午十点过后，淅淅沥沥的小雨偶尔夹杂着冰粒铺天盖地地下了下来。 　　 不过叶浅浅根本没有时间头疼没带伞晚上怎么回家的问题，临近下班时，接了一台紧急手术。因为手术紧急，主任不在且不能及时赶回来，主刀的是她另外一个师兄淳戈，叶浅浅做了他的第二助手。 　　 还好虽然手术紧急，但病情还算可控。叶浅浅评估了一下病人的情况，觉得这个病人并不需要额外的帮助。她顺便也秀了一下何尔斯得缝合法，引起一片赞誉。 　　 等手术结束后，都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叶浅浅捂着饿得扁扁的胃，冲到储物柜里掏出巧克力塞进嘴里。 　　 呼，早知道昨天管苏学长要两块糕点了，谁要减肥啊！ 　　 叶浅浅腹诽自己就是太客气了。 　　 唉，还要加班去把病历写了……不过要先去食堂吃口饭，幸好医院有24小时食堂窗口。 　　 她一边穿着白大褂，一边伸手去首饰盒里摸暗月吊坠，却忽然间呆住了。 　　 手指尖什么都没摸到，首饰盒里，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