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朔月

第十三章 十三·归藏天书

朔月 玄色 6646 2024-11-25 05:47
   叶浅浅发现自己又在做梦。    她能这么快地判断出来,是因为这个梦境比起之前的那些委实太过梦幻。    没有古代的背景,也没有仙侠的背景,她好像就站在一片虚空之中,而她的面前有一本硕大无比的书,几乎和她的身高都差不多高了。    这本巨书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封面斑驳不堪,仿佛风一吹就能化为齑粉。封面上有两个烫金的大字,用繁体的小篆写着“归藏”二字,那上面的金箔都碎裂开来,大半都剥落了。    叶浅浅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果然越来越丰富了,是不是之前张修明跟她说过归藏两个字,才让想象力具象化了啊?    不过既然在梦里,她就不怕会出现什么幺蛾子,而她倒是好奇这书里面写的都是什么。    想到这里,叶浅浅的手便伸向书的封面,打算把它打开。她本来还计划着用很大的力气,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封面看上去非常厚重,却轻若羽毛,轻轻一碰就翩然翻开,而且还因为她的力气过大,一下子就翻了许多页。    书页也是破破烂烂,很多地方都像是被虫子蛀过,坑坑洼洼的,叶浅浅都生怕力气大一点就把书页扯破了。书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文字,她凝神看去,发现都是她看不太懂的象形文字。    真坑爹啊!叶浅浅又往后翻了一阵,发现字体就变了,变成了她勉强能看懂一两个的弯弯曲曲的篆体字。再往后,就是写得工工整整的隶书,她这时才看出来,这部书其实就只是一部史书。    例如这一页中的一条,就写着“建安五年,策性好猎,数出驱驰,所乘马精骏,从骑绝不能及,卒遇贡客三人,射策中颊,后骑寻至,皆刺杀之……”    叶浅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便猜出这里是写的三国时,孙策被刺杀时的情景。她的手指忍不住放在这一条的上面,眼前却突兀地闪过许多画面,令她应接不暇,像是脑海里突然涌进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怔怔地呆愣了片刻,想要看清楚脑袋里多出的那些画面,但她的记忆本就混乱,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便只好放弃了继续翻书。    因为知道这是史书了,叶浅浅也就不是那么感兴趣地一页页翻,而是一摞摞书页地翻着。有些历史条目写得清楚详细,有些却因为虫蛀或者年代久远的关系,空缺或者是模糊不清。叶浅浅也没太在意,就当打发时间地继续翻着。    书页间的字体也开始变化,从汉隶又到楷书,接着是行书、草书,还有一段是瘦金体,再下面是馆阁体……很长一段繁体字后,甚至连书写工具都变了,竟然不是毛笔字而是钢笔字了。    叶浅浅看得惊奇,因为她已经发现变成钢笔字的历史条目,是民国时期。这书页上还有子弹和炮火的痕迹,显得极为沧桑。    再往后翻了一阵,书上面的字又变成了简体字,而且成了印刷的那种铅字。    叶浅浅已经收起了笑容,因为她发现书页上的历史已经是她耳熟能详的现代史了,但书她只翻了五分之一不到,后面还有很厚的一摞,这简直太奇怪了。    她忍不住先往后翻了一沓,发现书页都是空白的,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这才合理。    未来尚未发生,所以先预留出来嘛!    因为梦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醒不过来,叶浅浅百无聊赖之下,便翻着最近几年的历史,找到今年的年份后,居然发现今天是9月15日,可是条目居然还有两三天后的日期……    这……    叶浅浅发现字迹有些不清楚,拿手指蹭了蹭,发现“蚩尤”两个字清晰可辨,她心中一怔,正想看清楚时,却感觉到脑海一阵剧烈的疼痛,令她从幻境中抽离出来,眼前的巨书也随即消失得一干二净。    “浅浅……浅浅!你还好吗?”一个担忧的男声在她耳边不停地低声唤着。    叶浅浅缓缓睁开双目,正对上张槐序难得透出焦急的目光。    公元200年。    河上一叶扁舟在摇摇晃晃地顺着水流飘荡,在舟船之上,有两名女子正在对饮。    穿着红衣的那名女子给两人斟好酒,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笑着道:“妹妹,今天这次还是你去吧。姐姐我可是约了周家公子呢。”    “好。”穿白衣的女子冷冷清清地回了一句,静静地擦拭着手中的利剑。    红衣女子向后随意地靠着,姿态慵懒诱人,她望着天上缓慢飘动的白云,浅笑道:“据说这次天师一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派了他们这一代的传人,想要阻止我们的行动呢!妹妹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吗?”    白衣女子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就像是在说,即使她说应付不了,估计也得不到任何帮助吧?    红衣女子意会了她目光中的意思,笑得花枝乱颤。她手里的酒杯也洒出了不少酒液,却没有一滴掉落在她的裙子上,而是全部停在半空中,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一个个璀璨的小水晶球。    白衣女子伸手一弹,那些酒滴就都乖乖地重新回到红衣女子的酒杯中,没有一滴漏下。    “归藏天书既然昭示了未来即将发生的事件,那么我们就要确保历史按照它既定的轨迹前进。天师一脉妄求篡改天道,还自称天师,简直可笑至极。”    红衣女子不感兴趣地耸了耸肩,把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白衣女子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向来对维护天道应有的进程,一点都不关心。所以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仔细地擦着手中的剑。    今天,孙策必须要死。    “浅浅……你怎么了?”张槐序看着叶浅浅失去焦距的那双眼睛,急切地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叶浅浅眨了眨双目,这才从梦境中彻底清醒。她刚刚看到的画面,是她以前存留的记忆吗?还有……她口中的归藏天书,是她刚刚看到的那本巨书吗?历史的轨迹又是什么……    “浅浅,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张槐序见叶浅浅恢复了神志,却又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担忧地追问着。    叶浅浅这才有心思打量起四周的情况,发现自己现在是被绑在一根刻了许多奇奇怪怪符箓符号的柱子上,双手张开呈十字架形被符箓贴在墙上。那两张符箓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的纸做成的,让她浑身酸软,根本挣脱不开。整间屋子都是昏暗的,只有地面上那些符阵之中流动的灵力线条,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像是一条条有生命力的灵蛇,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之感。    这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符阵、熟悉的姿势、熟悉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叶浅浅还以为自己又深陷于前世的噩梦之中,下意识地就挣扎起来。可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恢复了冷静。    面前的张槐序眼中的关切和担忧并不是假装的,他的服饰和发型也都是现代的,也就是说,这不是梦境。    昏迷前的记忆回笼,叶浅浅这才想起来她这应该是被张修明那个少年抓回了张家。想到这里,叶浅浅对张槐序难免就有些迁怒,学着刚梦到的白衣女子的冷清声音,冷淡而又疏离地嗤笑道:“怎么敢让张公子叫我浅浅?你我家族势不两立,今日我已为阶下囚,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张槐序早就料到叶浅浅醒过来肯定会生气,这种程度的讽刺已经算是情况好的了。他甚至还做好了她一醒过来就怒骂他或者崩溃痛哭的心理准备。    “我成人礼之后就去找你了,结果没想到看到你宿舍里有一摊血迹。我就命夜叉顺着你的气味寻了过来,没想修明能这样对你。”张槐序简单地把他是怎么寻过来的说了一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他略去了一路上的坎坷,他堂弟也设了许多障眼法,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后半夜了。张槐序故作轻松地解释道:“夜叉是我养的一只乌鸦,你应该在校园里也见过的,它很喜欢偷吃东西。”    叶浅浅并未因为张槐序的解释而动容,神情反而越发冰冷:“就算是你救了我,我也不知道归藏天书在哪里。”她已经从梦境和回忆中,隐约猜到了暗月吊坠里有什么。张修明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才会对暗月吊坠那么执着。老实说,对可以预测未来,甚至于可以修改未来的归藏天书,就连她也怦然心动。    真的是足以引诱王子变成恶龙的财宝呢。    “无所谓。”张槐序难得地笑了笑,一向冷峻的五官柔和了许多,看起来更是令人移不开目光,他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对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天书或者天师什么的,已经不是我所追求的了。”    叶浅浅闻言一怔,下意识地追问道:“那你现在追求的是什么?”    张槐序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目光专注坚定地看着她。    在他灼热的视线里,叶浅浅的心跳无端加快加重。她张了张唇,发现自己仿佛被剥夺了说话的力气,怎么都无法再开口说出心中的疑问。    是她想象的那样吗?    是她期待的那样吗?    或者说,她可以想象、可以期待吗?    穿着一身朱红色的大袖礼衣,被缚在十字架上的少女低垂着头,散落的长发盖住了她的面容,在晦暗不明的符箓灵气光芒中,完全看不清楚她眼中的神情。    张槐序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近到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搂在怀里的距离。    他想跟她说不要急,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他想跟她说不要多想,他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做出令自己懊悔的决定。    “浅浅……”    张槐序的声音消失在空气里,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只能在快要碰触到叶浅浅大袖礼衣的瞬间变掌为拳,不甘心地把手收了回来。    “等我……”    叶浅浅再次抬起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静室,自嘲地低声笑了起来。    张槐序从符室中离开,发现来查看叶浅浅情况的竟是张修明本人。后者在确认叶浅浅依旧乖乖地被缚在墙上之后,便安心地关上了门,一边低声咳嗽着,一边往祖宅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议事堂的方向。    张槐序站在古柏树的阴影下,神色凝重。在他的记忆里,议事堂那扇沉重的髹漆木门已经足有七八年没有再开过了,而现在都可以看得到那窗格之中摇曳的灯火。    肯定是因为叶浅浅。    只要想到这里,张槐序就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叶浅浅被张修明带回来如此对待,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那间符室的阵法,还有缚住叶浅浅双手的符箓,都无比珍贵,轻易是不会动用的。    身体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就已经有自我意识一般,远远地跟着张修明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他这种私生子,自然是没有资格进议事堂的,但不代表他不能去听。    对着树荫处休息的夜叉打了个手势,夜叉便张了张翅膀,飞到了议事堂的房梁上。在张家祖宅有许多只乌鸦盘旋生活,所以夜叉在其中一点都不突兀。    “父亲,要如何处置叶浅浅?她不肯说出暗月吊坠的玄机。”张修明的声音之中隐含着些许挫败,他知道抓回叶浅浅是有些性急了,但天书那么诱惑人心的宝物,他不知道也就算了,已经知道了,又怎么舍得让它从指间溜走?    “早晚会说的。”出声的是一个醇厚的嗓音,他是上一代的天师张赦,也是张槐序的伯父。因为要研习天道,便早早把天师这个称号传给了儿子张修明。    张槐序也有很久没有见过他的这个伯父了,要不是因为张修明称他为父亲,他也猜不出对方的身份。议事堂之中除了张赦,还有几位张家的长老,显然叶浅浅的事情,惊动了张家的高层。张槐序面无表情地借着夜叉的耳朵听着议事堂中的议论,直到有个声音低沉地说出了一个令他脸色剧变的建议。    “话说,炎黄子孙的血脉传到今日,早就已经没有所谓的纯血种。其中蕴含的灵力,也都消失殆尽,就算是继承天师称号的我们张家,尽管几千年来比较注意,只同几个大家族联姻,但现在也仅仅能够驾驭法宝而已。”    “哦?四长老的意思,是要让这叶浅浅生下我张家的血脉不成?”    “胡闹!张家血脉何等重要!又岂会让蚩尤血脉玷污!”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你都想到哪里去了啊?这么难得的一个蚩尤血脉的纯血种,又轻易死不了,我们可以利用她的血,淬炼法宝,提炼符墨。那可是蚩尤血脉的纯血种啊!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是朔月之血啊!”    议事堂忽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张槐序紧握的双拳都暴出了青筋,他没有再听下去,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个提议被提出来,肯定会有人为之心动。毕竟生下混血种什么的,不会让所有人得到利益,而且时限还长。但淬炼法宝什么的,却是人人可以得利。    朔月之血,那属于传说中的血液,足够让所有修道者为之疯狂。    原来她拥有的是朔月之血,也怪不得他会在朔月之夜闻到那股蛊惑人心的味道了。    不用听下去,都可以猜得到这些行将就木的长老会如何决定。    张槐序转身离开,快步穿过庭院,走进院中的一处亭台,在其中一根柱子上敲了几下,看着亭台中央的一块青石板凸了起来。    这是张家祖宅的一处隐秘机关,地下存放了张家世代法术典籍、各种尘封的法宝和古董,只有张家的子弟才能打开这道被封印的门,而且不同等级的人所能打开的房间也不同。    张槐序站在那块青石板前,静静思索了许久。他所能知道的,自然只是最简单的开启符箓,所能下到的仓库也只是最普通的那一间。他腕上的那块罗盘手表也就是从那个仓库里翻找出来的,经过多次修理才可以使用。    可是,面对着这块青石板,他脑海中涌起的记忆中,好像并不仅仅只有那个简单地开启符箓。    看着青石板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张槐序使劲闭了闭双目,等他再次睁开的时候,便半弯下腰,咬破食指的指尖,用鲜血在青石板上画了一个繁复的符箓。    在最后一笔画完时,青石板上光芒大作,整块青石板已经完全沉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深井,直直地通向地底,不知道有多深。    张槐序并没有迟疑,而是不管不顾地迅速跳了下去。    身体处在绝对的失重状态,张槐序却并不惊慌失措,而是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坦然地闭上了双目。    自由落体也不知道落了多久,最后在落地的时候轻巧地站住了,张槐序已经知道这不过就是一种障眼法,也没太过惊奇。他重新睁开双眼,在他面前的,是一间古老的密室。    这间密室的中央,放置着一支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符笔。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器物。    张槐序向前踏了一步,地面上就泛起了复杂至极的阵法纹路,灵力光芒一闪一灭,就像是一只被惊醒的巨兽,在一起一伏地呼吸着。    张槐序俊秀的脸上已经渗出细汗,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总能感觉到张家祖宅底下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呼唤着他。他年幼不懂事的时候,曾经跟伯父张赦说过一次,后者抚着他的头顶,笑容复杂地说张家祖宅地下囚困了一些比较棘手的法宝,让他不要被轻易诱惑。    后来这种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频繁,他为了恪守本心,便搬出去住了。只是没想到,他终究有向这个声音低头的一天。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为什么还不让我靠近?”张槐序低声压抑着怒气说道,“我来完成你的愿望,但作为交换条件,你也要完成我的一个愿望。”    这是一支龙骨制成的符笔,传说中只在神话时代才有龙,遗留的龙骨所制成的符笔,可以凭空在任何媒介上画出符箓。就算是空气中也是可以的。    龙骨质地的白色符笔身上,浮现了如鲜血绘成一般的符箓,在缓慢不停地流动着。地面上的阵法却因为这些符箓的浮现,而变得光芒暗淡,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张槐序凝神看了那支符笔片刻,坚定地走了过去。    即使是魔鬼,他也决定与之做一笔交易。    只要可以拥有力量。    张槐序把那支符笔握在手中,笔管上那些血红的符箓,像是有生命的灵蛇一般,瞬间沿着他的手臂攀爬到了他的身上。张槐序忍住想要把这支符笔扔掉的冲动,忍耐着识海之中蜂拥而入的大量灵力。    这是……    张槐序眼前闪过走马灯似的画面,最终因为冲击太过巨大,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