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这吊坠,可千万要收好……” 迷雾之中,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叶浅浅努力想要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但无论她怎么睁大眼睛,都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 刺耳的闹铃声响起,叶浅浅连眼睛都还没睁开,下意识地一摸胸口摸了个空,惊得她立刻就清醒了。随后看到安静地躺在梳妆台上的暗月吊坠,连忙把它挂在脖子上,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到底是谁?”叶浅浅低头端详着这暗月吊坠,回忆起梦境中那名男子珍而重之的语气,也没有察觉出来这吊坠到底哪里特别珍贵。难道说,那名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就是冯广天的父亲冯啸威吗? 要不然,她直接去找冯校长?据说冯校长就住在明德大学里…… 叶浅浅鼓了半天的勇气,终于还是觉得那样太冒失。还是找机会再跟冯广天旁敲侧击一下吧。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目,叶浅浅怔了一下,看着完好无损的手背,发现上面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有些奇怪地歪了歪头。 应该是和梦境弄混了吧,其实她并没有受伤。 洗漱后,叶浅浅看了下时间,今天时间倒还充足,于是她挑了件黑色的袄裙,喇叭袖的天蓝色上衣,斜襟上还有两颗深蓝色的盘扣。为了配合这身衣服,叶浅浅还顺便把自己的头发编了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结果照了镜子之后发现一股浓浓的乡村气息迎面扑来。 “糟糕了,已经来不及了……”叶浅浅还想再换身打扮,但这时候孟宇衡打来电话,催促她出来一起吃早饭。 “穿好衣服了吗?再给你一分钟时间,你宿舍门口见。早饭必须要吃,否则对身体不好。”孟宇衡在电话接通后,平静地一口气说完,然后不等叶浅浅拒绝,就果断挂了电话。他没注意昨天上午她一直都捂着胃吗?不吃早饭迟早会饿出胃病的。 叶浅浅知道孟宇衡的时间观念极其严格,几乎是挂断电话的同时,便立刻收拾了一下拎包出门了。在走过客厅的时候,叶浅浅还朝纪菲那边的房间张望了一下,发现毫无动静,应该是早就出了门。 “真的是够早出晚归的。”叶浅浅嘟囔了一句,便穿上配套的软布鞋,蹦跳着冲了出去。 还未走到院门口,叶浅浅就已经看到了在宿舍外等候的孟宇衡。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倒是与那天张槐序穿出来的凌厉气质不同,孟宇衡穿起中山装来更有书生韵味。 叶浅浅看到孟宇衡朝她转过视线,随即在他的目光之中看到了讶异的神色,不禁恼羞成怒地停下脚步道:“是不是很难看?我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吧。” “不是。”孟宇衡局促地用食指和中指推了推眼镜框,他很少夸赞人,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很好看。” 叶浅浅闻言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就知道你是在安慰我。算了,反正怎么穿也不可能比之前那样还差。我们去吃饭吧!” 孟宇衡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一向习惯素面朝天的叶浅浅,真的格外适合这套衣服和发型。再加上刚刚她迎着太阳跑了过来,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就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孟宇衡深呼吸了几下,这才恢复了平时冷静的心绪,大步朝前面的叶浅浅追去。 晨光下,微风吹来少男少女们渐行渐远的说话声。 “哦,对了,今天的茶道课因为要配合老师的行程,改成上午了啊。话说,不就是泡茶吗?我更期待射箭或者马术课啦!” “早晚会让你上射箭和马术课的。” “哎呀,好期待啊!不过,一大早就去喝一肚子茶这样好吗……” 茶道室。 杨君山正在耐心地分拣茶叶,他是明德大学聘请来教授茶道的老师,他一边检查着茶叶罐中密封的茶饼和茶叶,一边喃喃自语地抱怨道:“六安瓜片、岳西翠兰、信阳毛尖……这都是多名贵的茶啊!居然就给那帮不识货的兔崽子们糟蹋,真是太土豪了!幸好合同上说剩余的茶叶我都可以带走,否则来这里教课简直就是折磨啊!哦,对了,要去准备上午上课的茶具,要挑几套不贵的,记得去年那套越窑青瓷的茶盏居然被摔碎了,虽然是仿的,也让人很心疼啊……” 杨君山是国内最年轻的国家资格一级茶艺师,在业内也享有不小的声誉。当然,他英俊淡雅的相貌,也是他受欢迎的原因之一。杨君山一想到上午上课的时候又会被新的一批妹子骚扰,就忍不住叹气,一双浓眉耷拉下来成了一对八字眉,一脸窘相地破坏了他在人前塑造出来的少爷形象。 拍了拍手上的茶叶碎渣,杨君山起身去茶道室隔壁的准备室。因为准备室没有窗户,所以在他推开准备室的门时,里面一片漆黑。杨君山伸手摸索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却隐约听到准备室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的声音。 黑暗中,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是谁躲在那里?”杨君山没太在意,因为这种偷偷躲起来、就是为了问他要电话微信QQ号码的妹子,他实在是见过太多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摸到了电灯开关,“吧嗒”一声地按了下去。 叶浅浅吃过早饭,没有吃得太饱,主要她一般都是睡得太晚,起来太晚,早饭都是早午饭的节奏。等真早起了,反而没什么胃口。 她扫了眼食堂,发现田菁还是那胖乎乎的模样,其他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想来应该是没有昨天那段诡异的记忆。她歪着头想了想,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她也发现,今天不光孟宇衡穿了中山装,大部分男生也都穿得一样,显然是发现中山装更帅气。只是即使穿着都一样,也还是能一眼在一群人之中看到气质出众鹤立鸡群的张槐序。 不过还有个人也挺惹人注意的。扫视完一圈,叶浅浅把目光转回非要和他们挤在一桌吃饭的冯广天身上,对方一身牛仔裤和T恤衫,坐在他们之间不知道有多不搭调。叶浅浅实在没忍住,对冯广天压低了声音问道:“喂,你这样随便穿衣服,真的可以吗?你怎么不穿校服啊?” 冯广天把碗里的粥喝光,这才抬起头,拿起桌上的鸭舌帽,反着戴在头上,一时痞气更盛。他嘿嘿一笑道:“你是要听假话还是实话?” 叶浅浅真想一掌拍死对方:“假话是什么?实话又是什么?” “假话就是,小爷不爱穿的玩意,没人能逼我穿。”冯广天向后靠在椅子上,摊开四肢,更显得他双腿修长,一副大爷的模样,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叶浅浅的嘴角抽了抽,被他装模作样的范儿雷得浑身一颤,一时间都想不起来有什么可以吐槽的词语。 孟宇衡则推了推眼镜,接着问道:“那真话呢?” “真话就是……”冯广天坐起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道,“因为我是最后时间硬塞进来的,教导处还没来得及按照我的尺寸做校服。” 叶浅浅和孟宇衡两人齐齐无语,但无语过后,却觉得冯广天这人实在有趣。三人对看了片刻,都忍不住“扑哧”一笑,之前那股若有似无的隔阂瞬间被打破,气氛立刻融洽了不少。 他们三人在角落里的交流,自然看在一直关注叶浅浅的张槐序眼里,他的目光也随之暗沉了少许。 因为自身性格阴沉冷峻,再加上长相出众,所以张槐序从小到大竟没有交过朋友,甚至连点头之交都没有。他身边的人不是被他自带的冷气冻走的,就是都约定好只远观不接近的仰慕者,所以他根本无从体会这种与人相视一笑的默契。 他的目光落在叶浅浅胸前的吊坠上,自从鬼屋探险发现异状后,他一直都在留意那个暗月吊坠。但他扫了一眼手腕上纹丝不动的定妖罗盘,除了昨晚他冥想时的那点异动外,至今悄无声息。 难道说,这定妖罗盘所指向的妖气,和叶浅浅毫无关系?是另有妖物存在?而且昨天的那支凤凰白玉簪也莫名其妙不知所终…… 张槐序虽然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并不妨碍许多人抑制不住地在远处默默地关注他,一言一行都在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自然都发现了他经常会盯着叶浅浅看的细节。所有人脑补出来一连串的爱恨情仇,看叶浅浅的眼神都变了。 “不可能吧……男神怎么会关注那只丑小鸭?” iPad上的刷屏又开始悄悄盛行,因为这种刷屏设置的是刷过后没有任何聊天记录,所以一看八卦的中心压根儿没在看iPad,大家便都放心大胆地吐槽。“丑小鸭”就是因为叶浅浅开学时的那段言论,被同学们一致同意用来当外号的。 “可能男神是觉得奇葩,才多看了两眼的吧?” “昨天丑小鸭还主动拽着男神出门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而且这两眼也看得太久了点吧?” “好恨!!” “怨念!!” “我怎么忽然觉得这么冷啊……”叶浅浅打了个喷嚏,抱着胳膊哆嗦了几下。 “估计是食堂空调开太足了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茶道室吧。”孟宇衡立刻站起身,低头看着手表。事实上,在一分钟之前就已经到了他规定要离开食堂的时间,但他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刻板。不过这也就是和叶浅浅在一起,否则他才不会打破自己的惯例。 看着三人把餐盘拿到回收处放好,有说有笑地离开了食堂,张槐序才把目光收回,低头继续优雅地吃完自己面前的早餐。 茶道室所在的地方,和围棋室的地点差不多,建筑风格仿造唐朝时期,歇山顶大气张扬。唯一不同的是,那天的围棋室外面是一个植物修剪齐整的庭院,而今天茶道室的外面,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池水。初升的太阳映照在水面上,形成粼粼的波光,映得整个茶道室都璀璨耀眼。 叶浅浅三人是最早到达茶道室的学生,他们脱了鞋进到茶道室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最早来的,却意外地发现有一个身穿唐装的年轻男子,已经端坐在茶道室内,正聚精会神地分装着茶叶。 这名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余岁,五官俊美如画,气质淡然,目光纯净。他身上的黑色唐装看起来平凡无奇,但仔细看去,会察觉到那布料竟随着室外波光的反射,而显出些许银色纹路,应是用银丝作暗纹刺绣而成,价值不菲。 他的双手骨节分明,在素净的龙泉窑青瓷的映衬下,更显得如瓷器般精致。他的身周就像是拥有一股无形的气场,一举手一投足就让人感到安定的气息,让人看到他,就不自觉地把呼吸放轻,生怕惊扰到对方。 孟宇衡却把注意力放到了对方右手中指的那枚戒指上。那戒指只是一个金质的素圈,没有任何装饰,却显得极为突兀。因为茶道必须先净手,讲究些的都需要事先沐浴更衣。别说戒指,就是身上也最好不要佩戴多余的配饰。 不过,也许只是一堂普通的茶道课,对方也没那么讲究吧。 孟宇衡也只是习惯性地纠结一下,便再不去想了。因为他有强迫症,总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有强迫症吧? 这时冯广天已经用iPad查到了这位老师的基本资料,传给叶浅浅看。那资料上面的照片更加俊帅逼人,叶浅浅直接冒出了星星眼。孟宇衡不爽地撇了撇嘴。 茶道室内除了杨君山面前的那个茶几外,一共摆了五组茶几,他们一个班共二十人,应该是让每四个人一起使用的意思。孟宇衡挑了一个可以面朝水池景色的茶几坐下,叶浅浅和冯广天也欣然就坐。 这时杨君山正好抬起头来,对着他们亲切地笑道:“你们来得早,谁有兴趣帮我分一下茶?过来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来!”叶浅浅不由分说地第一个站起来,冯广天向来不做这些琐事,自然没兴趣,而孟宇衡却没叶浅浅速度快,刚坐直身体,叶浅浅就已经冲过去了,他只好扶了扶眼镜,憋闷地重新坐了回去。 叶浅浅按照杨君山的指挥,先拿一旁的湿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手,这才拿起一旁的茶匙和茶荷,按照杨君山的指挥,开始从茶砖上敲下茶叶,之后开始分装。因为学生分了五组,所以茶叶也需要分成五组,这些茶叶都是密封的,打开密封罐,剥开锡纸,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即使是对茶道毫无涉猎,叶浅浅也能闻得出来这是好茶,而且是平常人轻易喝不到的级别。这样一想,就更是谨慎,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掉出去一丁点茶叶浪费了。 她的这种态度,倒是让杨君山非常满意,也不嫌弃她弄得慢,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看着。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嬉笑的声音,来上课的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到了,感受到茶道室里的气氛,也都非常自觉地静了下来,迅速拉帮结伙地坐了下来。 张槐序是踩着上课的点进入茶道室的,其他茶几后面都已经坐满了四个人,他环视了一圈,也不管冯广天怒视他的目光,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真是晦气。”冯广天轻哼了一声。 昨天在围棋室还能找孟宇衡换个位置,现在是四个人一组,他找谁换去?再说跟三个完全不熟悉的人一组,还是和叶浅浅还有孟宇衡一组,当然是后一个选择更舒服些。所以对于身边的张槐序,他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杨君山在张槐序进门的那一刻,便抬起了头,合上手中的书。 叶浅浅刚弄好的四罐茶叶,杨君山已经让各组派人领走了,她正打算分装最后一个茶叶罐,杨君山在旁边就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匙和茶荷,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地迅速分装好了那罐茶叶,盖好后递给她。 看呆了眼的叶浅浅片刻后才回过神,捧着那罐茶叶恍恍惚惚地往回走,结果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本来的位置上居然已经有人坐了,而且还是曾经对自己做出暧昧举动的张槐序。叶浅浅一怔之下,不禁停下了脚步。 张槐序却抬起了头,很自然地朝她伸出了手。 叶浅浅看着那修长的手掌朝上向她摊开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把手中的茶叶罐递了过去。 “啪!”也不知道是谁没有接好,茶叶罐于两人之间掉落在地上。还好这个莲花纹龙泉窑青瓷的茶叶罐并没有摔碎,但盖子却掉了,里面的茶叶散落一地。 杨君山的眸子暗了暗。 叶浅浅惊呼一声,一脸心疼地打算把这些茶叶重新拢好,旁边的冯广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毫不在意地说道:“都掉在地上脏了,还要干吗?女人,你不会让小爷喝掉在地上的茶叶吧?” “当然不是,这不还有没掉出茶叶罐的茶叶吗?”叶浅浅刚说了一句,就被冯广天拽了起来,一旁的张槐序伸手便把茶叶罐里的茶叶全都倒在了地上,拿着空空的茶叶罐起身朝杨君山那边走去,看样子就是要去重新分装茶叶。而孟宇衡则已经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扫帚簸箕,把地上的茶叶全都清扫干净。 三人一连串的动作配合自如,态度自然,简直没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但叶浅浅看着孟宇衡扫走扔进垃圾桶里的那一堆茶叶,心都在滴血。 好浪费啊有没有!! 杨君山见张槐序走了过来,伸手打算接过那个空茶叶罐,但后者却率先弯下腰,自顾自地动手,而且那一举手一投足,丝毫不逊于刚刚杨君山露的那一手。 “男神果然很帅气!” “对丑小鸭羡慕嫉妒恨!啊!好想咬手绢!” “话说其他两个男生也好帅,为什么丑小鸭的男人缘这么好?不科学啊!” “一定是有内幕!!” “有内幕!” 杨君山定在半空中的手显得颇为尴尬,他勾了勾嘴角,拇指转了一下中指上的素圈金戒,这才把手收了回来。 等张槐序重新分了一小罐茶叶回来后,三人都空前一致地有默契,不许叶浅浅再碰任何茶具,弄得后者各种不爽。 “喂,我只是一时不小心而已,又不是笨手笨脚,不用这样吧?” “没事,一会儿还是会让你上手的,但先是要烧开水,怕你烫到。”冯广天像是看到了自己养的那只波斯猫奓毛的样子,心情颇好地拍了拍叶浅浅的头,顺便又手欠地拽了拽她的辫子。 孟宇衡推了推眼镜,不断地深呼吸,抑制住自己想要把冯广天扔到外面水池里的冲动。 此时杨君山已经清了清嗓子,示意开始上课了。他先是接了一小壶水放到电磁炉上烧着,然后才微笑道:“大家好,我叫杨君山,今天由我来给大家上茶道课。茶文化起源于我国,古人认为,茶乃是南方之嘉木,是大自然恩赐的珍木灵芽,所以喝茶要用珍视的态度,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茶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大家介绍茶几上的各种繁复的茶具:“每个朝代都有不同的茶道,从唐宋的点茶斗茶,再到明清的工夫茶,都因为茶文化的发展而有着不同的方式。我们今天都分别体会一下。” 说罢,便从小茶罐中挑出一个茶饼,用茶臼很耐心地捣成粉末状,见碎得很均匀了,就放入茶盘待用,静待桌旁的水烧开。 “我先给大家演示一下点茶。” 过不多时,水已经微沸,杨君山拿起茶壶冲点入碗,先是炙茶、碾茶、罗茶、候汤、烫盏……他的动作优雅好看,简直美得像是一幅画。旁边早已有人拿起手机在偷偷拍照和录像,而在注水后,碾碎的茶末被开水一烫,立刻散发出蒸腾的热气和香气,一下子就溢满了整间茶室。随后便是调膏、注汤、击拂…… 只见杨君山拿起茶筅力道均匀地开始打茶,手中的动作并不见多费力,但是不一会儿,茶盏中的茶水便水乳交融,泛起沫饽,如堆云积雪。 “咦?这种点茶法,和日本的茶道好像哦!” “呸!什么叫和日本的茶道好像,日本的茶道本来就是从我们国家传过去的,而且形似而神不似,简直就是绿钱浮水而已。” “是啊是啊!喜欢日本的人自重哦!茶道明明就是中国的,日本很多东西都是从中国传过去的,例如那木屐,是中国春秋战国时期就有的了,在魏晋时期最流行了!啊!峨冠博带……魏晋风流……” “花痴自重……” “歪楼了,话说,我好想喝那碗茶啊!看起来好像好好喝的样子。” 不多时,杨君山便点完茶,把茶盏轻轻地放在了那乌金石的茶盘上。那天青色的茶盏之中,沫饽洁白,水脚晚露而不散,正是点茶的最高境界。杨君山很满意自己的手艺,一边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一边浅笑着道:“只有一碗,我就选个幸运的同学来喝吧。” 茶室立刻内骚动了一下,虽然他们之中不乏家世不凡的,但这顶级的茶艺,可不是花钱就能喝得到的。就连冯广天也坐直了身体,脸上写满了“求点名”。 杨君山微笑着在茶道室内环视了一圈,随后对着一脸冰霜的张槐序笑道:“那位很酷的帅哥,来尝一下我的手艺吧。” “我去!这是什么节奏?!老师没选妹子选了男神啊!” “这样好像也很带感啊!我脑海里立刻有画面了好吗!” “嗯?什么意思?” “嘻,不懂就不要插嘴了!” 张槐序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喝茶。” 杨君山却并不在意,亲自端了那碗茶盏,走到张槐序面前,放在他这一组的茶几上,随后非常自然地拍了拍手道:“好了,下面我来教大家如何点茶,大家先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茶碗哦。” 茶道室内的气氛一下子热络了起来,自己能动手点茶,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再关注张槐序到底有没有喝那碗了。反正看上去好像挺简单的,自己估计也能弄得出来。 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杨君山在茶道室内来回走动,时不时指导大家如何动手,但他始终分出一丝心神,留意着张槐序那边,发现他放在那里的那碗茶,一直都没有被碰过。 眸色深了几分,杨君山下意识地摩挲着中指的素圈金戒,眯了眯双目。 茶道课很快就过去了,叶浅浅最终也没能点出像杨君山那样厉害的茶沫,所以在最后收拾的时候,发现那碗茶还放在那里,即使早凉了茶沫都没有散,不禁就起了尝一下的念头。 反正张槐序他也不喝,那么她喝掉也不算浪费是吧…… 张槐序正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杨君山的动静,完全没留意到面前的茶盏被人拿走了。等到他回神的时候,才发现那茶盏已经空空如也。 见张槐序征询的目光投过来,叶浅浅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举手笑道:“那个,我看你不喝,所以我就喝了,其实还挺好喝的……” 张槐序的表情立时变得十分复杂,藏在茶几下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旋即又慢慢松开。 茶道课下课之后,学生都说笑着离开了,杨君山端坐在案几之后,目光叵测地看着不远处那个被喝得干干净净的茶盏。 此时,在他背后,有人轻轻推开了门。 “张同学,你还有什么事吗?”杨君山就像背后长了眼睛,没有回头,也知道进来的是谁。 张槐序没有回答,而是迈进了茶室,一手悄悄从口袋里抽出一道符箓,一手默默地把门从身后关上。 碧波荡漾的池水,因为将近正午的太阳,而变得越发璀璨夺目。 但茶室之内,却因为太阳攀升至了天空正中,少了阳光照射,即使有水波的反射,也显得诡秘阴森起来。 杨君山低头喝着碗中的茶水,淡眉微扬,轻笑道:“哦?怪不得不肯喝我递过去的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张槐序冷冷道。 “难怪那茶叶罐掉在了地上,原来也是故意的。”杨君山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张槐序的视线扫到墙角的垃圾桶,那里面被孟宇衡倒进去的茶叶,已经化为一堆白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锁紧了眉,沉声追问道:“你究竟在里面下了什么东西?” “哼,担心那个女娃子吗?”杨君山的笑容已经称得上诡异,“谁让你自己不喝,连累别人了吧?” 张槐序的呼吸一紧,他辨认不出来蔓延至胸口的陌生情绪是什么,但他确信一件事,就是面前的这个家伙他绝对不会放过。 “你是那天晚上的猫妖。”张槐序笃定地说道,认为那天晚上躲藏在油画里的猫妖,藏在了叶浅浅的暗月吊坠上,来借此脱身。 “啧啧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喝下那碗茶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杨君山,不,应该被称为猫妖的家伙,此时正留恋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哎呀呀,多美好的东西啊,真舍不得把它弄碎。”他虽然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却在话音刚落下时,便把那茶盏毫不留情地甩手往张槐序的方向摔去。 “啪啦!” 已经走到庭院回廊中的叶浅浅停下了脚步,孟宇衡和冯广天同时回过头来,不解地看向她。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类似于瓷器摔碎的声音?”叶浅浅眨了眨眼睛问道。 孟、冯两人同时摇头。 叶浅浅仔细地歪着头听了听,仿佛又听到了一些打斗和喝骂的声音,就是从之前的茶室里传来的。可是看面前两个人毫无反应的表情,就知道只有自己听得见。 好奇怪啊……叶浅浅这样想着,却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看一下。她笑着对他们说:“我想起来有东西忘记拿了,你们先去食堂吃,我一会儿就过去。”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便反身往茶室跑去。 冯广天一向是懒得等人的,当下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食堂走。而孟宇衡看着叶浅浅离开的身影,又扫了一眼远处的茶室。离这么远,怎么可能听得到什么瓷器破碎的声音,应该是他多想了吧? “走啦!我们先去给浅浅占座,轻乳酪蛋糕每天中午限量的,晚了就吃不到了。”冯广天嚷嚷了一嗓子,打消了孟宇衡要跟着回去的念头。 也是,只是在校园里,还能发生什么事吗? 叶浅浅一路小跑回茶室,自己一边跑也一边在奇怪,她当时离茶室至少有五六百米远,怎么就那么清晰地听到有瓷器摔碎的声音呢?不过此时茶室内不断传来的喝骂声和蹦跳的声音,让叶浅浅越发疑惑。 只是当她气喘吁吁地推开茶室的门时,却意外地发现只有张槐序一人站在茶室中央,脸色阴沉地盯着外面的池水。 顺着张槐序的目光看去,叶浅浅只看到了水面上一圈圈荡开的涟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池水之中,再也没有浮上来。嗯,她刚刚推门的时候好像真的听到“扑通”一声。而茶室内看起来和他们下课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一个茶盏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片。 “怎么了?”就在叶浅浅想要询问的时候,张槐序反而抢先开了口。 “呃……我本来想找杨老师问点事情的。”叶浅浅总不能拿刚刚忽悠孟宇衡和冯广天的借口搪塞对方,她也不能在茶室中变出来个东西装成是自己忘记拿走的,只能转移话题道,“咦?杨老师已经走了吗?” “嗯。”张槐序的回答十分生硬,他盯着茶室外已经渐渐恢复平静的池水,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他想起之前叶浅浅喝的那碗茶,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你的身体……” “嗯?我的身体怎么了?”叶浅浅无辜地睁着双眼,眨巴了两下。 张槐序握拳,看也知道,完全没事嘛!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没事总比有事的好,希望不要有什么棘手的后遗症。 叶浅浅还是不解地在茶室内东张西望,好奇怪啊……她明明听到不止一个人说话……不过,叶浅浅看了看地上的那些茶盏碎片,终于还是走过去,拿扫帚簸箕清扫干净。 “真是可惜,这瓷器一定得不少钱吧……”在把碎瓷片倒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叶浅浅也注意到里面古怪的白灰,“奇怪,我记得眼镜倒在里面的是茶叶啊……” “我会登记赔偿的。”张槐序冷冷地丢下一句,就要转身离去。 可就在他经过叶浅浅身边的时候,却被后者一把拉住了袖口。 张槐序略带讶异地回过头,正好对上缓缓抬起头的叶浅浅,一看之下就不禁愣住了。 若说他认识的叶浅浅像是一朵清丽的百合花,而面前这个女子虽然长着和叶浅浅同样的一张面容,可眼神和表情却完全不一样。 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罂粟花,美丽而致命。 难道说,刚刚那个猫妖脱身了之后,立刻幻化成叶浅浅的模样了吗? 张槐序这样想着,反手扣住了叶浅浅的手腕,冷冷问道:“你是谁?” 叶浅浅的眼瞳中光彩流转,只是怔怔地仰着头看着张槐序,一言不发。 张槐序心中的警戒更盛,背在身后的手开始从腰间摸出一把锋利的符刀,只待对方有何异样的举动,就二话不说地上前制伏她。 只是接触到那眼瞳中盛满的深情,张槐序愣怔了片刻,握着刀的手都不禁一松。 不过这也只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张槐序从小训练的坚定意志立时就让他重新恢复了神志。 他忍不住在心底暗叹一声妖怪厉害,也浑身戒备地看着叶浅浅,却没料到后者用另外一只手钩住了他的脖颈,然后踮起了脚。 一个带着香气的柔软贴上了他的唇。 “哐当!” 这是张槐序的符刀掉落在地的声音,他却一时无暇理会。 那一瞬间,苦修了十八年的理智全都在这一吻中不翼而飞,他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揽住怀中的娇躯,却忍不住倾身加深了这个吻。 不怪他意志不坚定,实在是敌人太彪悍! 色诱什么的,张槐序表示他经历得实在太少,而且对方的吻中,传达过来的凄苦和眷恋,让他为之动容,不禁就想要极力安抚过去。本来克制地垂在身侧的手,最终也揽上了对方的纤腰。 在唇齿间,两人的气息交融,一股他曾经闻到过的诱人气味也随之慢慢浓郁起来。 张槐序更是越发血脉偾张,本能地渴求着这股蛊惑人心的气息,扣着对方腰身的手加重了力道,更是引得怀中的人喘息阵阵。 只是这缱绻缠绵的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沉迷其中的张槐序很快就发现了怀中本来酥软的娇躯忽然间僵硬了起来,随后便是拼命地挣扎,力气大得竟然把张槐序推出去至少一米多远。 张槐序的理智也因为这样的动静迅速回归,他警惕地看着叶浅浅,而后者却一脸震惊,双眸中再也没有丝毫方才令他怦然心动的深情。 两人遥遥相对,静默不语,完全看不出这两人方才竟纠缠在一起让人面红耳赤地热吻。 这是怎么回事? 张槐序眯了眯双目,感觉到叶浅浅像是被谁附了身,可是绝对不是刚才逃走的那个猫妖干的。 那股诱人的味道,绝不是一个低等猫妖能散发出来的。 难道说是那盏茶的后遗症?可是那猫妖没道理给他下什么催情药啊! 张槐序脑洞一开就忍不住“黑线万分”。 叶浅浅一脸抓狂的模样,她只是感觉到眼前一阵模糊,等好不容易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被男神抱在怀里肆意亲吻。 这究竟是要闹哪样啊! 叶浅浅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她还有印象,刚才回神的那一刹那,抱着男神脖颈不松手的好像也是她来着…… 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叶浅浅捂着胸口的暗月吊坠心跳如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茶道室内落针可闻,直到叶浅浅感到对面张槐序的杀气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可耻地溜了…… 张槐序盯着她跑到阳光下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地摸了摸还很湿润的唇。 到底在茶道室发生了什么啊!怎么一回过神她就和张槐序抱在一起了啊! 叶浅浅简直要疯了,而且这种事她压根儿没法跟人说,只能憋在心里各种郁闷。因为这件事,叶浅浅的午饭吃得也是心不在焉,等她回宿舍午休,纪菲过来跟她聊天的时候,也是各种不在状态。 “哎,浅浅,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跟你说话啊?”纪菲的声音故意装得很嗲,麻得叶浅浅立刻就回过了神。 “啊?呵呵,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菲菲你刚刚说什么了?”叶浅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际上却是很想去回屋睡觉,但室友的情绪也要照顾到,否则住在同一屋檐下把关系搞得那么僵也不好。 “哦,是不是走神在想我们班的男神啊?”纪菲笑得暧昧极了。 “男神?谁啊?”叶浅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会是她想到的那一个吧? “哎呀,当然是张槐序啦!浅浅你真是会装傻。”纪菲捶了一下她的肩膀,“男神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啊!不要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嘛!” “啊?”叶浅浅吃痛地揉着肩膀,纪菲这么用力干吗?而且她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就完全听不懂了呢?什么叫对她有意思?张槐序?叶浅浅的脑海中闪过张槐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觉得整个世界观都碎了。 对她那种态度也叫对她有意思?纪菲的眼睛究竟是怎么长的啊? 不过脑海中又闪过茶道室内的那个吻,叶浅浅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道真的像对方说的那样,张槐序对她…… 也不好待在那里,叶浅浅勉强苦笑道:“你想多了吧,张槐序会对我有意思?我怎么没感觉到啊?” “得了吧,我可都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经常追随着你,一个男生那么在意一个女生,难道还有其他解释?”纪菲轻哼了两声,眼中闪过一丝隐隐的嫉恨,“话说,大家都猜他应该家世斐然,姓张,也许是首富张家的儿子?还是政界张家?还是军界的那家姓张的?浅浅你知不知道什么?” 叶浅浅见纪菲的一双美目几乎都快放出光来,连忙摇头道:“我怎么知道,我和他又不熟……”确实不熟!并没有熟到可以亲吻的地步! “嘁,不想说就算了。”纪菲撇了撇嘴,“不过说什么不熟啊?都有人看到上午茶道课的时候,你们故意留到最后才从茶室出来。还是一前一后走出来的,故意避嫌吗?” 叶浅浅的嘴角抽了抽,应该庆幸并没有人看到他们接吻,否则这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过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她感觉无论说什么纪菲都不会相信,索性把嘴闭得牢牢的,什么都不肯说了。 纪菲见状,更加气愤,摸了摸中指的素圈金戒,跺了跺脚负气而走。 因为纪菲的一段话,叶浅浅午休时翻来覆去都没有睡好,下午上课的时候,也各种不自在。 她很想确认纪菲说的是不是真的,却又觉得偷偷去看张槐序感觉特别奇怪,只能忍着不要回头。 一下午就在坐立不安中度过,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叶浅浅忽然感觉到,怎么食堂里的人少了许多? “吃饭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要专注。”孟宇衡推了推眼镜,义正词严地说道。 “眼镜,你没觉得人少了好多吗?今天又不是周末,大家不可能出去或者回家吃饭啊。”叶浅浅感觉非常奇怪,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她没有留意到。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据说是去修学旅行了,所以显得人少了吧。”孟宇衡不甚感兴趣地说道,几口把晚饭吃完,也不等叶浅浅,直接起身把餐盘端回了回收处,径自离开了。 叶浅浅怔然,眼镜这是生气了?好少见啊! 孟宇衡走出食堂,看着西边天空中挂着的血红的夕阳,抬手转动了一下中指上的素圈金戒。 吃过晚饭,叶浅浅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等她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图书馆内已经没有人了,连在柜台值日的学生都不见了踪影。 没办法借书,叶浅浅只好又把书放回了原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叶浅浅就惊奇地发现整个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图书馆、食堂、篮球场、教室、走廊、宿舍……她所走过的地方全都没有人。 就算是叶浅浅再大胆,也难免觉得遍体生寒。 不会又是学长学姐们的恶作剧吧?就像迎新晚会时候的鬼屋探险……也许摄像头就藏在哪里偷拍她呢…… 虽然这么想,但是站在没有一个人的校园里,叶浅浅还是浑身发抖。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找到孟宇衡的号码拨打过去,却许久没有人接听。 天色已暗,月牙静静地悬挂在天际,张槐序正在天台上冥想。站在栏杆上发呆的乌鸦正混混沌沌地要睡过去时,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嘎!”夜叉被惊得从栏杆上摔了下去,片刻后又扑扇着翅膀重新飞了上来。 张槐序没管那只总出状况的乌鸦,把手机拿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叶浅浅发给他的消息。 “你现在在哪里?能出来一下吗?” 张槐序想了想,回道:“可以,十五分钟后,篮球场见。” 张槐序慢慢踱步到了篮球场,只见在皎洁的月光下,叶浅浅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正低着头局促不安地看着手机。 仿佛听到了脚步声,她抬起了头,朝正走过来的张槐序嫣然一笑。 叶浅浅的五官并不是那种出众的漂亮,但笑容却是一等一的清爽,让人看了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跟她一起微笑。 但张槐序却依旧面无表情,加快了脚步,一手夹着符箓就拍了上去。 “我去!你竟然连喜欢的女生都能下狠手!” “叶浅浅”怒吼,朝张槐序不雅地竖起了中指。而在她的中指上,竟也带着一枚素圈金戒。 张槐序冷哼一声,俊脸严肃,根本懒得解释。 如此道行,还想假装别人引他入瓮,还真不知道究竟上当的是谁呢! 而且比起在茶道室的那个叶浅浅,这笑容也太假了点……张槐序拒绝再多想,他一手甩出四张符箓,分别贴在了篮球场四角,地面上迅速浮现出带着光芒的繁复符阵,并且在转瞬间就变成了一条条锁链,锁链像是有自主意识般,全部朝那猫妖捆去。 “叶浅浅”猝不及防,本想伺机逃窜,但最终慢了一步,有一条锁链缠住了她的脚,把她狠狠地从空中拽了下来。其他锁链都迅速跟上,锁链牢牢地把她捆在符阵之中。 张槐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细微的笑容。 原来猫妖一直用的都是声东击西的办法,猫妖的目标并不是叶浅浅,而是他。自古以来,天师和妖势不两立,也不仅仅是因为天师除妖。对于妖来说,天师是上佳美食,普通人类都是如蝼蚁一般的存在,就算碾死也会觉得浪费力气。所以他早就算到了猫妖迟早会变成他熟悉的人来接近他,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得出那样的结论。 他喜欢叶浅浅? 别说笑了。 只是……看着那猫妖顶着叶浅浅的面容,露出痛苦的表情,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爽。 伸手敲了敲腕上的定妖罗盘,符阵锁链光芒又盛了几分,那猫妖终于禁不住阵法的禁锢,变回了原形,是一只可爱无比的碧眼黑猫。 “叮当!”一枚素圈金戒掉落在地,张槐序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你本是一只普通的黑猫,要不是碰巧捡到这枚素圈金戒,也不可能有如此修为。以后,还是好好做一只猫吧。”张槐序淡淡说道,把那枚素圈金戒放到了一个刺绣锦囊中。 因为黑猫的体形缩小,符阵也随之消失,黑猫却没有立刻跑走,而是蹭到了张槐序脚边,“喵喵”地叫着。 张槐序理都没理它,抬脚便离开了,符箓也没有收回。反正最多五分钟,那上面的朱砂就会褪去,符箓就会自动燃烧成灰,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黑猫在原地转了一圈,用小爪子烦躁地磨了磨地,终于还是迈开步子,跳入了草丛之中。 “喂,女人,你脸红什么啊?”冯广天推了推呆愣的叶浅浅,奇怪地问道。 “啊?没……没什么……”叶浅浅回过神,看着远处篮球场的目光也变得躲躲闪闪起来。 她联系不上孟宇衡,最后只能给冯广天打电话。别人她也不认识,后者好歹还是她期待中的兄长。 果然,冯广天一接电话,便立刻过来寻她。两人在校园里一搜索,确实发现不对劲起来,整个校园之中的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不管是学生老师还是工作人员,一个人都看不到。正琢磨着是否要打电话报警的时候,他们路过了篮球场,叶浅浅远远地就看到张槐序和一个人在那里说话。冯广天也觉得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人了,立刻就要走过去。可就在这时,叶浅浅发现自己比往日要灵敏得多的听力,好像让她听到了一句很不得了的话。 “我去!你竟然连喜欢的女生都能下狠手!” 喜欢的女生?叶浅浅一怔,仔细看去,居然发现那个和张槐序说话的女生,分明就长着她自己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 张槐序喜欢她? 那茶道室的那个吻…… 但那个跟她长得一样的女生到底是谁啊? “咦?还过不过去啊?张槐序都走了,刚刚还两个人呢,怎么就剩他一个了?”冯广天疑惑。 “嗯?你刚刚没看见吗?”叶浅浅被冯广天一打岔,不由得吃了一惊。他难道没看到刚刚篮球场上浮现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吗?就像是动画片一样。而且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生,在阵法的捆绑下变成了一只黑猫!这些冯广天都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冯广天搓了搓手臂,“女人,你不要吓我哦,这大半夜的,本来就很吓人了,我们还自己吓唬自己。” 叶浅浅一头雾水地被冯广天拉着到了篮球场,却在手碰到篮球场铁网的时候,掌心立刻就被灼伤了一大片。 “嘶……”叶浅浅立刻收回了手,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嗯?怎么了?”已经进到篮球场、想要走近路穿过去找张槐序的冯广天回头问道。 叶浅浅看着毫无异状的冯广天,再想到之前的一幕幕。 会自己动的牙刷、变得灵敏的听力、能看到的符阵…… 难道……她也不是普通人…… 叶浅浅勉强笑道:“因为我忽然想到,有一个地方,我们还没去找。” “嗯?哪里?” 叶浅浅推开了茶室的门,果然看到地上七横八竖地躺着许多人。 而且因为猫妖的妖力被剥夺,已经开始陆续有人醒来。 准备室的门被推开,一脸惺忪的杨君山走了出来,看到满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哎,开始上茶道课了吗?不对啊……天怎么都黑了啊?” 叶浅浅捂着自己被灼伤的右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