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熹支楞起来，翻下沙发去关窗。 　　 耳边响动极为轻微，月光透过飘下的白纱帘覆在地面，苜熹站在窗前模糊的光亮里，眼睛适应着朦胧的黑暗。 　　 “停电了？”她故作不知，摸索找到沙发，“那今晚上就先睡觉算了。” 　　 她躺在沙发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缩在一起。 　　 冰冷的光刀凝在手心，苜熹闭着眼，仔细聆听暗中响动。 　　 那人似乎没有和她正面冲突的意图，轻而稳的步子来回进入她的房间、浴室。 　　 这人真奇怪，难道是间谍找上门？ 　　 可她才当上指导员三四天，不至于暴露得这么快吧？ 　　 难道是沉烨？ 　　 温润的气息扑在她的脸颊上，苜熹脸僵住，攥紧手里的刀，静待时机。 　　 忽地，被子往下一拉，一股凉气侵入，她假装打哆嗦，翻过身背对着那人。 　　 岂料，他并没有被吓到，一个尖尖的东西顺着她脖颈往前，冰凉的金属质感激得她肩膀一缩。 　　 苜熹双腿夹着刀，重新拉起被子盖住脖子。 　　 衣料窸窸窣窣摩擦，苜熹脸旁一热，温度顺着个软软的东西，透过发热的空气滑入她衣内，不依不饶。 　　 她攥着光刀的手暴起青筋，忍无可忍。 　　 掀开被子盖住他的脸，桌上瓶瓶罐罐扫落一地，叮叮咚咚。 　　 苜熹光脚踩在那人胸膛上，尖锐无比的刀刃抵住他的喉结，声音冰冷： 　　 “沉指挥，大晚上闯进来偷偷摸摸，就算你请我吃了饭，也自重点。” 　　 鼻尖铺天盖地，全是她的气息，心口随着她越来越重的力度，涌上一股奇异电流，传遍四肢百骸。 　　 弥辰亿喉结滚动，掀开被子，看见苜熹冰冷的脸，耳尖诡异发烫。 　　 “抱歉…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他声音沙哑，雪白脖颈随着苜熹刀尖逼近，微微扬起，冷白月光下，底下青色血管脉络分明，看的人莫名心动。 　　 “确认完了？”苜熹刀刃探入，挑出一点嫣红，“不介意收点代价费？” 　　 喉间溢出细吟，弥辰亿眼尾发红：“任凭处置。” 　　 苜熹刀尖勾着那点红往上挪移，一条红线自他脖颈下蜿蜒至脸颊边，点在高高的鼻梁中间。 　　 “你是谁？” 　　 “你的…援军。” 　　 闻言，苜熹一愣，刀尖往里戳：“东西呢？” 　　 “在上衣口袋里。”弥辰亿胸口的脚挪到一边，苜熹刀把着他，半跪在他腰边，手往里摸索。 　　 一块金色徽章在月辉下闪闪发亮。 　　 “还真是援军…你怎么确认的？我还想找个时间去…” 　　 苜熹抬眼，对上他有些委屈的眼睛，讪讪收回光刃：“这么说…你刚刚在找我身上的另一半？” 　　 弥辰亿点点头，眼尾还有点红。 　　 “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苜熹站起身，朝弥辰亿伸手，“你还好吗？” 　　 弥辰亿握住苜熹的手，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月光。 　　 “能不能把干扰仪撤掉，怪黑的。”苜熹把徽章还给他，往后退步。 　　 “抱歉。”弥辰亿撤回干扰仪，灯光突然亮起，苜熹闭上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确认完彼此的身份，两人在沙发上交换目前掌握的情报。 　　 这时，苜熹的智脑忽然响起。 　　 接通，是忱檀。 　　 “指挥官，犯人嘴巴很紧，这几天我们套出的信息不多，哪怕用上精神类药物，也只知道，间谍头子可能潜伏在大五学年的学生、指导员里。” 　　 忱檀眼下泛着青黑：“最近纪委那边处置了上次拦截布防图的人，也跟间谍是一伙的。” 　　 “忱檀，除了沉烨，共治者还派了援兵多少过来？” 　　 “大概有几百名，目前正慢慢往大一、大二、大三、大四学年分布，大五、大六学年只有20人，也大概够了。” 　　 “指挥官，接头暗号我稍后会发汇总给你，沉烨部长是额外指配的，您只要找机会调去大五年级就好。” 　　 苜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那…你有帮我回家去看过阿亿吗？” 　　 “我出来很久，他也许会担心。” 　　 忱檀沉默一瞬：“因为您名义上突然禁闭，我去过一次，但您的房子和他进入沉睡，估计要等回来才能重启。” 　　 苜熹了然，和忱檀再商谈片刻，通讯结束。 　　 一晃神，时间过半，弥辰亿安静坐在苜熹身边，垂着头一言不发。 　　 “沉烨？”苜熹拍拍他的肩膀。 　　 没有反应，她又叫几声，听到他绵长的呼吸。 　　 睡着了？ 　　 苜熹纠结一下，给他盖上她的薄被，回到房间里，锁上门，又加上几层报警系统，卷着被子睡着。 　　 静谧的夜里，弥辰亿睁开眼睛，指尖触摸到喉结边那点伤，刮掉愈合的结晶，沾上点特殊溶液与人造血的混合物。 　　 说是混合物，却是他的血。 　　 含着指尖，口腔里的味蕾没有半点反应。 　　 “…你有帮我回家看看阿亿吗？” 　　 苜熹关切的话语犹在耳边，他用力咬破指尖，温凉的液体淌上舌苔。 　　 一股腥味抓着味蕾，冲击着他脑部传感，关于味觉的部分。 　　 有点甜，像苜熹送他的花，有点腥，像闻到的铁锈味。 　　 原来这就是血的滋味吗？ 　　 以后，他是不是也能尝尝自己做的饭菜是什么样子？好不好吃？ 　　 “你要去感知，这个世界，用你自己。” 　　 “去听、去看、去闻、去品尝…不是仅仅把一切化作数据，在脑中运算。” 　　 “这是，我能留给你的礼物之一。” 　　 弥辰亿抱着苜熹的被子起身，他的能源很充足，不会陷入沉睡。 　　 也许是风很轻、光很柔、夜很温良。 　　 他半枕在苜熹的薄被上，伴着她身上令人眷恋的气息，舒适感席卷而来，弥辰亿渐渐合上眼，入眠。 　　 梦里，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旅途，也不让人厌烦、绝望了。 　　 第三天，两人早上没课，既然是伙伴，苜熹理所应当跟着弥辰亿回他宿舍蹭早饭。 　　 两碗热气腾腾的粥端上来，苜熹闻着格外熟悉的香味，迫不及待拿着勺子享用起来。 　　 弥辰亿坐在一边，想起之前她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坐下来一起吃。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沉烨？你怎么不吃？”她的话打断弥辰亿思绪。 　　 他笑笑，舀上绵软米粒，放在嘴边，舌尖试探着。 　　 复杂而奇妙的感受直冲大脑，让他一时无法形容。 　　 真要找出感觉，似乎就像…吞掉一场丛林里的热雨。 　　 又或者是，一头栽进黏糊糊的泥沼。 　　 很麻烦，不好受，但并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