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离开客栈前往瑀陬城时,青羽仍未回来。 金暮黎猜测他可能是找毒箭所有者的麻烦去了。 更可能的是,墨擎御也跟着。 她不必特意等。 除非他不愿不打算找,否则无论她在哪里,青羽都能找到她。 妘青芜的心情太过激动,加上在马车里闷了十几日,此时迫不及待想出去透透气,完全不顾长途跋涉时的颠簸劳累尚未彻底恢复。 好在他不是坐马车就是坐轮椅,不需要骑马走路,玩也算休息。 “这里没有酒吧电影院,也没有ktv游乐场,除了自然山水,也就只剩酒馆茶楼饭庄什么的了,”进了城,金暮黎边走边和他聊天,心情同样很好,“青楼倌馆赌场你不可能去~~当然,我也不会带你去。” “那可不一定,”妘青芜笑道,“我一直想知道古言小说里的青楼到底什么样子,现在终于有机会,还不用女扮男装那么麻烦,为什么不去看看。” “我去,不是吧骚年,”金暮黎笑出声来,“你真这么想啊?” 妘青芜低下头,令人看不清神色,片刻后再抬起时,脸上已经扬着似要忘记所有过去、告别一切悲伤的笑:“少年以前就是因为太单纯,才被人耍得团团转,现在该迅速长大成男人了。” 金暮黎笑了笑,正要开口,走在后侧的兰尽落却突然接话:“温柔乡可不是让男人快速成长的地方,那里只会让人变得堕落又肮脏。” 这话没毛病,妘青芜无法反驳,顿时失了音。 金暮黎侧首看了兰尽落一眼,又和夜梦天交换个只有你懂我懂的眼神,啧啧笑道:“咱们兰公子不仅长得好,觉悟还很高。” 她的目光又往妘禛禛那边瞟了瞟,“是个可以终身依靠的良人。” 妘禛禛正因兰尽落说的话而望着他,闻言,双颊竟泛起红晕,眼睫也垂了下来,脸上羞意藏不住。 女子再泼辣,到了心上人面前,也会大变样。 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能让少女扯着嗓门说话,抱着鸡爪大啃特啃,吃得满嘴流油毫无形象的,肯定是兄弟,而非恋人。 反之,男人也一样。 憨货昱晴川点头附和道:“金庄主说得一点没错,兰大哥真的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以后谁嫁给他都不会吃亏,一辈子不愁吃穿。” 兰尽落:“……” 这是吃亏不吃亏的事吗? 金暮黎噗哧笑了出来:“只是不愁吃穿啊?” 又俯身和妘青芜咬耳朵,“换到咱们那边,肯定要被当事人掐下二两肉,问这狗东西会不会说话。” 妘青芜低头闷笑。 光滑细腻、皮肤白皙的后脖隐隐露些出来。 妘禛禛再次偷看兰尽落,兰尽落却已盯着妘青芜的后颈。 平日风流倜傥、此刻只静静观察的妘璎,目光在众人身上淡淡流转,若有所思。 杜宗师看了大哥的信,又见过三弟本人,只需掐指一算,便八九不离十。 昨日他已直言不讳地说,三弟阳寿已尽,此时正在冥界走章程办手续,待十殿阎罗判其无罪,就可排队等待,进入轮回。 如今这个妘青芜的身体里,住的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有此巧合,也算他与妘家有缘分。 既然上天安排由他代替妘青芜活下去,妘家不如真心接纳。 起码,这个异界灵魂的存在,能让妘青芜的躯体继续行走人世间,不会腐烂成泥。 这对妘家堡堡主和夫人来说,其实算是莫大安慰。 毕竟他的身体里,流的依然是妘家的血。 这点,谁都无法改变。 妘璎轻吐一口气。 大哥也是这么想的。 但怎么和爹娘说这件事,还得仔细斟酌,商议商议。 三哥投水自尽时,他俩不在家,还不知道三哥的躯体里换了灵魂。 是待他们回家后,立马说出这件不可思议的事,还是先瞒着,慢慢等合适时机,得由大哥拿主意。 而且…… 妘璎看向谈笑风生的金暮黎。 这两人言行一样怪异,互相听得懂,显然是…… 原本以为妘青芜被昱晴川的故事吸引,才指名要见金暮黎,如今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寻死两个月,都未在兄弟妹妹面前掉眼泪,昨日却和眼前这个陌生女子抱头痛哭,还畅谈入夜。 说明什么,应该很清楚了。 竟能看到两个靠别人尸体继续活下去的异界魂,简直是匪夷所思,说出去都没人信。 若非亲眼目睹,亲耳所听,打死他都不信世上会有这种离奇事。 昱晴川回答了什么,他没注意听,待回过神,人已站在一条街的街口。 “这里算是瑀陬城的商业区,”金暮黎接过小厮手中的轮椅,顶替了他的位置,“虽然没有高楼大厦,却也繁华得很。” 妘青芜微微摇头:“在我眼里,高楼大厦冷清得很,没人气,还不如到处摆地摊的夜市集镇热闹。” 金暮黎哈哈笑道:“我等吃瓜群众,英雄所见略同。” 妘青芜被这不伦不类、没啥联系与逻辑的话语逗笑。 清风掠面,天空不时飘过一缕白云。 金暮黎推着轮椅,对商人或百姓投来的异样目光视若无睹,却和妘青芜低声打趣:“看看咱们这帮人的回头率,啧啧,简直是明星集体出游的待遇。” 妘青芜扭头笑道:“金小姐,能不能帮我们签个名?” “阔以!”金暮黎豪气道,“八毛钱一张,来者不拒!” 妘青芜哈哈大笑。 笑比哭更具有感染力。 即便众人没听清他俩说了什么,却也都跟着扬起眉,勾起唇。 兰尽落看向他的眼睛里,满是不自知的温柔与宠溺。 “虽然我是干啥啥不行,打架第一名,但颜值还可以,”金暮黎道,“加上你这贼帅的长相,啧啧,这场子简直就是咱俩给撑起来的。” 妘青芜听她没脸没皮的夸自己,还顺便夸夸他,怎么也忍不住嘴角笑意:“是是,您说的都对。”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逛摊子,偶尔挑拣新奇有趣的物品。 妘青芜对她专门花时间陪自己心存感激,便想借机送她些东西。 可惜,金暮黎什么都不要,只道:“我这人不贪,妘老板包吃包住就行。” 妘青芜只好笑应。 什么都不缺,自然是个极有钱的。妘青芜不再勉强,心里却想着以后若有用得着他这残废的地方,定当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他是那种你对我一分真心,我便还你十倍的人。 可若受到伤害,心理创伤也是成倍往上翻,很难释怀。 短短时间里,金暮黎便感觉到了这一点,夜梦天也似有所觉。 为了活跃气氛,逗妘青芜开心,金暮黎在路边摊上买了个小手锣,一边走,一边不时歪头敲一下。 跟个小毛孩子似的。 众人皆忍俊不禁。 夜梦天只觉自己娘子调皮又可爱,更加喜欢,恨不得把她圈在怀里。 逛完这条街,拐到另一条街,便少了些小摊,多了几个玩杂技、耍刀卖艺的。 这些东西,妘青芜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看时觉得相当普通俗气,如今真人实景在眼前,才觉得其实挺有意思,并非想象中那么无趣。 兰尽落走南闯北,自然是早就看腻。妘青芜带着淡淡笑意看杂耍,他则看着妘青芜。 那含情目光,只有瞎子看不见。 此情好比你在桥上看风景,他却看着看风景的你。 你与桥,都是他眼里的风景。 不同在于,你比风景更好看,更特别。 妘青芜不是感觉不到那时不时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但却一动不动,装作不知。 妘禛禛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之前只是怀疑,不肯相信,现在若还蒙着眼睛,就是自欺欺人。 她转开脸,有些伤心。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好不容易真心喜欢一个人,情敌竟是自己亲哥哥。 幸运的是,哥哥并非断袖。即便兰尽落对哥哥表示好感,哥哥也不会给予一丝一毫的回应。 想到这,她又猛松一口气。 正在这时,几个衣衫不整的小混混叼着草、抖着腿,晃了过来。 他们本是来找卖艺人麻烦、勒索些钱财的,没想到围观之人里,竟然有个让人眼睛一亮的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