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我故意弄得这么严重,只是我有很强烈的预感,我这一走,时间不会短,毕竟隐山道长也说了,可能再没回头路可走。我怕,万一回不来了呢? 假若我能平安找到这个部族,而这个部族又必须让我留下的话,我多半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蕊丹紧紧抓住我的手,悲愁地问:“真的要走吗?这么突然吗,不走不可以吗?” 我妈昨晚就一直在重复问我:“不走不可以吗?”我不知要用什么来回答她,只能选择沉默,现在也是一样。 “我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就请你多看着点了。”说完,我又掉了眼泪。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爹妈弟妹,可为了他们,我又不得不离开。 “你……”她欲言又止的,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她了解我,知道我说要走,就已经是下定决心的。末了,她只得含泪问:“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 “和你表伯,还有郁东识一起吗?” “对。” “还会回来吗?” 我猛然看向她,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不,不知道。” 她哭着哭着,无奈地说:“我早该想到的,如果只是一般的出远门,你不会哭着来和我道别。你现在开口就是要我以后多照看你家,想来,你是做好了这一走,就很难再回来的准备,是吧?” “嗯。” “你就这么狠心吗?” “我……” “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苦衷,可不管怎样的苦衷,你也不能抛下你爹妈他们吧?你说,你亲妈已经没了,亲爹也不知道在哪,那你还要再找什么呢?” 我没言语,就任由她说。 “你爹妈好不容易养大你,你现在却要一走了之,留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他们吗?还有,你说过……”她抽泣着说,“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说什么也留不住你。” 我本想向她解释什么的,可她说得对,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她背过身去,带着怒气说:“你要走就走吧。”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知道,她这是在怨我,舍不得我走。偏再不舍,我也要走了。“蕊丹……那我走了,你,你好好保重。” 我是哭着跑出了她家,告别比我想象中的,要沉重许多。我原来才知道,我离开,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更是他们的事。 等郁东识从镇上回来时,他眼眶也红红的。 “怎么样了?”我问,“你爹他能同意吗?” “不同意能怎样,总归我也不是那家里头的人了。哎,就是突然之间要离开这里,有点感慨,有点不舍得罢了。不过嘛,人生何处不相逢,离别才是常态。” “你倒是看得挺透彻的。” “不透彻不行啊。” 到第二天,我们又回去了趟三清观,观里还有阿瑞元元需要安置,我们自是不能把他们也带上的。 一回到观里,见秋嫂也在。宿吴子已经问过秋嫂和元元的意见,让元元认秋嫂做干妈,以后就由秋嫂收留元元。 秋嫂十分乐呵地说:“我一见元元就喜欢,她给我做干女儿,我绝不会亏待她的。你们放心,我和她同是命苦人,有我的,就有她的。” 只是元元知道我们要走,极其不舍,她拉着我的手问:“姐姐,你们真的要走吗?” 我轻抚着她的头发,说:“嗯,你以后就跟着秋嫂了,要乖乖的。我……”我不敢轻易许下我会回来看她这个承诺,我怕无法实现。 至于阿瑞,依宿吴子的意思是,阿瑞生母有可能尚在人世,就和我们一起离开,说不定能找到亲母。毕竟以阿瑞这个情况来看,托付给谁,都是不合适。 一切安排好后,宿吴子说:“事不宜迟,明天就动身吧。为了不惹人注目,最好早点,四五点就走吧。” 我点点头,纵然不舍,也得迈开脚步了。 趁着下午还有点空隙,我再次独自一人来到古墓前,特地点上香烛,给眼前这三座大小不等的坟墓上香。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上香了。 我静静站在这三座坟墓前,蓦然追溯起往事来,想着当初我母亲把年幼的我放在古墓中,托付给狐狸,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呢? 我虽没能亲眼看到她,但我能感知到,她是爱我的。她应该还有许多话想和我交代,奈何来不及说全,只能靠我自己去摸索了。 有时候我不禁常常在想,如果我的身世没有被揭开,现在的境况会是如何?或许,我仍是无忧无虑地生活,不需要去想去做那么多。 可没有如果,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我除了坦然接受和勇敢面对,再无他法。其实,我也很害怕离开,我也很想留在这,我实在放不下这里的人和事呐…… 奈何事与愿违,事态到了这一步,我是不能不走。 离开古墓前,我给三座坟墓各磕了一个头。 给古墓磕头,是因为它当初收容了我。给狐狸坟磕头,是因为狐狸多年来守护了我。给这个没见过的妹妹磕头,是因为我占了原本属于她的家,于情于理,我都是欠她的,我能被爹妈收养,全因她的早夭。 磕过头后,我拍拍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慢步行走在林中,这时的林中,又布满轻雾,宛若迷离仙境。我每走一步,脑海中莫名想到,我母亲当年离开这的场景,也能想象到她的心情,她想必走得同样坚决吧。 她把我一个人放在古墓中,自己离开了,不知去面对什么事。现在,我也要从这里离开了,也不知会面临什么事。 …… 这一宿,我爹妈没合过眼,就整晚守在我身边。我妈帮我收拾着行礼,说这个要带上那个要带上。我爹就在边上看着,也不说话。 我是强忍住泪水不哭,生怕我一哭,连带着他们也哭。他们一哭,我又怕我会狠不下这个心来离开。 我妈和我一样,忍着泪,絮絮交代我在外面要多注意。 随着外面的第一次鸡鸣声传来,我爹妈同时起身来,我爹说:“还早,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