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我的心愈发冰凉，我凄然地看着周遭，慢慢学会接受这一切了。冥冥中自有天定，半点不由人。 　　 我忽然想起当日知陶身亡时，明明她不用死的，可她还是选择了自刎。她这样做，一是想救左悲奇，二是她自知难逃宿命的安排。 　　 我现在能体会到她当时的感受，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何必一死呢？ 　　 我又想到我母亲，她在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逝去了，她的死，也像是早就安排好的。现在又轮到我了，我也被安排好了，别无选择。 　　 这一夜，我站在眠泽的土地上，看着幽深的黑夜，让自己接受祭献的结局。 　　 良久，我无奈地闭上眼，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无奈地说：“死便死吧，这或许就是我的命了。” 　　 枫星远说过，枫氏一族后人皆难寿终正寝，我母亲是，我也即将是了。不过死了也好，我便再没负担，能自由了。 　　 眼下唯一犯难的是，这事我该怎么去向茶白他们说来呢？我一死，孤黎族便再无人护住了，还得从此过上流亡的生活。 　　 可我只能做到保全孤黎族，将来的福祸，就看他们了。 　　 …… 　　 我反复想了几日，到底还是决定把事实同茶白他们说来。我召集五个长老聚齐上善宫，还有颜儿，把事情全盘托出。 　　 我怕现在不说来，以后就没机会了。再者，他们都还小，需要时间去接受，不然我突然死了，他们定会乱了分寸的。 　　 听罢，他们无法置信，茶白呆滞地问：“我没听错吧，这次的事，竟是要祭献你？谁说的？这，这不能啊……” 　　 颜儿则抓紧我的手臂，连连摇头，含泪说：“以初阿姐，你不能死，不能。”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明明他们还是小孩子，却得像大人一样面对那么多事。 　　 我宽慰他们说：“你们忘了先前的大巫祝是怎么死的？这是我身为大巫祝应做的本分，你们不必感伤。” 　　 茶白说：“还是不行，我不能让你祭献，别人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是你？长生人的事，我们就不要管了，好不好？” 　　 “长英华落由我才能终止，灵力也只有我才能召回。至于长生人的事，如果我们不知情就罢了，偏偏让我们知道了，哪还能当作无事发生呢？你们不用劝我，我已经做好决定了。等安排好族中的事，我会……” 　　 我突然没力气再说下去，我可以坦然地赴死，可他们却无法坦然接受我即将赴死的事。我看他们六人，皆茫然无措的样子，可怜又无助。 　　 我心下一软，我怎么放心得下他们和孤黎族呢？但没办法了。 　　 小典问：“以初阿姐，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点点头，“以后孤黎族，就交到你们手里了。” 　　 “不行，还是不行。”茶白连连摇头，“以初，你不能死。” 　　 “这是我身为大巫祝应当做的。”我坚定地说，“唯有结束这里的一切，孤黎族才可以轻松地迁走，不必背负着什么。你们可选好要迁去的地方了？” 　　 小典说：“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和南境地界相似的白源，一个是地势陡峭的千连崖，这两个地方皆处于偏远之地，地势艰险，且极少人涉足。就是不知道五百年了，会不会发生变化。” 　　 我问：“真的不打算融入外界吗，还要一直隐居避世？” 　　 “没办法，孤黎族一直发展到至今，都是避世，未曾入世。虽说现在族人大都和外人无异，可孤黎族终究是孤黎族，有太多的习俗需要继承，又以祭祀为重，有许多方面和外人都不一样。再者，先祖正是不愿孤黎族随波逐流，才选择一直避世而居的。” 　　 我想想也是，孤黎族是一支古老又神秘的氏族，从古至今，有多少氏族兴起又灭亡，唯有孤黎族能留存至今，正是因为隐居避世，和外界断绝来往的缘故。 　　 更何况孤黎族习惯了自己古老简朴的生活，外界虽好，可到底过于繁杂，族人未必能适应。 　　 孤黎族从上古到如今，千百年来，早已形成了独有的习俗，代代相传。一旦孤黎族融入外界，恐怕再难保持自身的独特和神秘。 　　 孤黎族还是与世隔绝的好。 　　 我说：“那好，就沿袭先祖的遗志，继续隐居避世。至于是去往白源，还是千连崖，容我再想想。你们先传达给族人，让他们准备准备迁离吧。等过几日处理好事情后，我会和族人明说的。” 　　 茶白他们五人还是无法接受这些事，茶白哽咽地说：“难道再没办法了吗？孤黎族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的？我们是可以迁离，可埋在这里的族人怎么办？” 　　 我说：“孤黎族在眠泽繁衍生息的这五百年，是建立在摧残长生人的基础上。有因便有果，孤黎族在南境生活了五百年，这已经足够了。而且孤黎族存于南境中这一事，世人恐怕也知晓，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外人寻来的。” 　　 待他们离开后，颜儿啜泣着问我：“以初阿姐，你把七星项链交给我，是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你不会再拿回去了？我不要你死。” 　　 我摸着她的脑袋说：“谁人都会死的，以初阿姐这是死得其所，不必伤心。你先前为了护住杉儿，宁愿做寿天童女，现在以初阿姐也是一样的。为了守护好孤黎族，阿姐不得不这样做。” 　　 她哭红了眼，“可是人死了，就消失在世上，我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以初阿姐你了。” 　　 “但你不会忘记以初阿姐的，对吗？”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七星项链交给你吗？” 　　 “为什么？” 　　 “你愿意以后代替以初阿姐，继续守护孤黎族吗？” 　　 她一顿，眼泪汪汪地看向我，“啊？” 　　 我一字一句，郑重地对她说：“你愿意做下一任的大巫祝，替我守护族人吗？” 　　 “我？” 　　 “对，你。迁离南境这个重任，就要交到你身上。你得像五百年前的先祖一样，成功带领族人去闯下新的一片天地，但不能犯下和先祖一样的错误。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