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那老松树，再看看眼前的他，想到宿吴子说，那枚铜钱得有百八十年了，那这样说来，这小男孩应该和铜钱是差不多大的。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就你一个人吗？” 　　 他摇摇头。 　　 我还想再问什么的，远处传来宿吴子的声音，我刚想回应，这小男孩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宿吴子跑过来问：“怎么样了，你刚才是不是在和谁说话？” 　　 我把遇到那个小男孩的事说来，指着草丛说：“他刚刚就在这出现的，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消失了。” 　　 宿吴子轻笑了下，说：“这小鬼头，倒是机灵，还知道怕我。” 　　 “那我们该怎么做，他不知道上哪去了。” 　　 “他要你还铜钱？” 　　 我点头。 　　 “那行，等明天拿铜钱来再说。他肯现身主动和你见面，想来是不大怕你的。走，我们先回去吧。” 　　 我们赶回三清观，就看到郁东识来了。 　　 他一见我就问：“怎么样了 ，我听说你们是去找鬼？这也太玄乎了，不会真有鬼吧？” 　　 宿吴子喝着茶，笑说：“做我们这行的，要是相信没有鬼，哪还有吃啊。我们的确是去找鬼了，寻音还见到了，不信你问她。” 　　 一听，郁东识就凑过来跟我问这问那的。 　　 我说：“你这么好奇，明天你自己亲自去看看，不就行了吗？” 　　 他连连摇头，抱紧身子，“不行不行，这不是活见鬼吗？你就跟我说说，那鬼什么样，是不是很可怕，舌头能伸到地的那种？” 　　 我故意说着：“是，特别吓人，他还说晚上会到处飘荡，专爱找你这种怕鬼的，你可小声点。” 　　 说罢，我便起身去照看小完。 　　 取下铜钱，做完法事后，小完的脸色缓和许多，手脚也没那么冰凉，可还是牙关紧闭，印堂发黑，没有半点生气。 　　 我不禁想到那个男孩。 　　 在看到男孩之前，我和郁东识一样，也以为这鬼会很可怕。 　　 九嬷说过，鬼是怨气重，为世上最阴邪之物。我们人都是没见过鬼的，可还是会本能地谈起鬼来就害怕。 　　 可能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鬼，并没有对比，这个男孩没有我想象中可怕，他可以说得上是乖巧。 　　 他看到我，平淡地说着话，问什么回答什么，这比活着的孩子还要乖巧。 　　 我记得，若化为鬼，鬼身会永远保持着临死时的年纪，永不会改变。 　　 那这男孩岂不是死的时候，也才七八岁？这么小就死了，是因为急病，还是别的缘故？ 　　 不管是什么缘故，我都有点同情这男孩。 　　 我不清楚鬼会不会保留着活着时的情感，他一个鬼在那林子里，是如何熬过这百八十年的光阴？ 　　 他为何会独自在那飘荡而不去投胎呢，怨气又因何而起？ 　　 我正想得入迷，突然有人拍了下我肩膀，把我吓一激灵。 　　 我回头一看，是郁东识。我没好气地说：“唉，你吓死我了。” 　　 他说：“啧，你不是不怕吗？还说我胆小，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你，就是太逞强了。哎，我听表伯说，要化解那小鬼的怨气，你弟才能醒来。那可是鬼啊，还活了那么久，你们怎么化解啊？” 　　 我给小完掖了掖被角，说：“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得化解。” 　　 “也是，但这事吧，你千万不能硬着来，万一惹怒了那小鬼，这可就难办了。” 　　 “说得好像你惹怒过小鬼一样。那小鬼就和普通的孩子差不多，没那么可怕的。” 　　 他却是不信的，还嘀咕着：“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好的鬼，这不是瞎扯吗？这些玄乎事，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好的鬼，都会去投胎的。这留下来的，肯定都是什么恶鬼厉鬼，生前做尽坏事的那种。” 　　 我无语极了，“这小鬼还没小完大，能做什么坏事？” 　　 “那他活着的时候可能没做过，也许做鬼后就做尽坏事了。呐，他不是还害了你弟吗？” 　　 我懒得再理会他。 　　 过了会，宿吴子喊我们出来，宽能厚能两位道长也在。 　　 宿吴子说要商议一下，如何才能化解那男孩的怨气，这前提是男孩得配合。不能硬着来，毕竟男孩近上百年的修为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惹怒男孩，后果难以想象。 　　 宿吴子说：“寻音说这小鬼还挺好说话的，我们劝一劝，应该是有把握的。” 　　 我和郁东识站在一旁。 　　 郁东识说：“容我多嘴问一句，你们劝一劝，那小鬼的怨气就能化解了吗？还是要给他做一场法事啊？” 　　 宽能道长捋着胡须，目光幽深地说：“说得容易，如果是普通的小鬼，兴许做场法事，知道他为何而死的，就能成了。但这小鬼，死了太多年，积攒的怨气过重，怕是不好办。” 　　 郁东识说：“不是，那就是没办法了？没有化解的办法吗？” 　　 “具体还得看看那小鬼是个什么章法先，别的都不好办，就怕那小鬼不肯配合我们。”宿吴子说，“假如能配合的话，那……” 　　 我忙问：“那怎样？” 　　 宿吴子摇头，“唉，主要是这小鬼岁数太大了，为鬼已成定局，不能超度他。不出意外，他是要做永生永世的鬼，其中怨气，要化解谈何容易？我们愿意化解他，他就未必愿意化解，他终究是靠这怨气度日的。” 　　 我失落地低着头。 　　 厚能道长说：“这事未必就没有解决的办法，还是先和那小鬼谈谈，再商量具体要怎样做吧。” 　　 随后，我出来坐在台阶上，看着眼前的桃树落叶，提不起精神来，心情沮丧得很。 　　 郁东识坐在我身边，安慰着我说：“这老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现在就是说说而已，等看到那小鬼，说不定就有办法了。那鬼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人的。” 　　 我没说话，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又说：“你不也说了，那小鬼很好，万一他自己有办法呢？是不是，人呐，就得往好处去想，要心存希望，是吧……” 　　 为着这事，我满怀思绪的，这晚上翻来覆去地没睡好，一闭眼脑海中就总是浮现那男孩的身影。 　　 我如今把希望全寄托在男孩身上，希望他能有办法救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