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这里有点暗,你怎么不让人多点些蜡烛或者油灯什么的,你能看清东西吗?” 他说:“我不喜欢太光,就喜欢这样暗暗的,刚好能看到东西,又不至于太过清楚。” “这样啊。”我还以为就只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家,眼睛不好使了,才会喜欢暗点的光线。没想到他一个年轻人,眼睛又没毛病,也会喜欢这样暗的光线。 反正我多少是不大习惯的,太暗的光线会让人看不清东西,还会让人感到脑袋晕晕的。每次从抱生庄出来,我都有一种重见天日的错觉。 走在冷清清又空荡荡的客厅里,我问:“这庄子里,除了你和你的手下,再没别的人吗?” “是。” “你还没有成家吗?”我记得他说过他唯一的亲人就悲言一个,可他年纪也挺大了,应该结婚了啊。 他失笑了,“孤家寡人一个,怎么成家。” “那你怎么还……”我问。他们家族的男子都活不长,想来很早就得结婚生子的,怎么他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我是怕了。” “嗯,怕什么?” “按照我们家族的惯例,但凡男子过了十八,就得结婚,尽快留下自己的血脉,好让左家继续繁衍下去。可我们左家每代人都是这样早早结婚生子,纵使留下许多血脉,但到现在,不还是只剩下我和悲言两个人吗?” 他说这话,虽带着自暴自弃的意味,奈何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我说:“你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不用这么悲观,以后说不定真能找到破解的办法呢。” 他摇摇头,“谁知道是我先死,还是先找到破解的办法。我这样一个随时随刻都有可能会死去的人,如果要找一个女子成家,这不是害了人家吗?” “不至于吧……” 他惨然说道:“怎么不至于,就说我母亲吧,我父亲很早就去了,留下她一个人拉扯我,其中艰辛可想而知。还有悲言,他父母早亡,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倘若我现在成家生子,没几年便死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该怎么过?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的私心,连累那么多人。何况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一个人了。” 他虽是这样坦然说着,可我知道,他心底里皆是心酸和无奈。因为害怕失去,他宁可不去拥有。 说着说着,他又一阵咳嗽,我连忙给他倒水喝,“怎么样,没事吧?” 他摆摆手,“没事。”他刚想拿过杯子,却不小心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懵,人愣住了,睁大眼睛看向他。 他也明显愣住了,随即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冒犯了。” “没事。”我讪讪地把杯子递给他。 我在抱生庄足足待到下午,左悲奇才让孙万送我回去。 这一天,我都光顾着和他聊天了。许是他太孤单了,而我又算是和他比较熟的,所以他会和我说很多话。 不过聊得越多,我就越觉得他也是可怜人一个。如果单看外表,人人都会认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说一不二的大老板。但了解他后,就会发现,他也是一个十分脆弱的人,明明在硬撑着,却又时时刻刻想放弃。 当郁东识看到是孙万送我回来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变黑了。 等孙万离开,他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不是在家里吗?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的,你不会又是去见了那个左悲奇吧?” 我喝着水,淡淡地说:“嗯,不可以吗?”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准备了长篇大论,“不是不可以,你们聊了什么,为什么聊到这么晚才回来啊?是他专门请你去的?” “我和他是朋友,见一面有什么不行吗?” “那你……”他很气,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不乐意我去见左悲奇的,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他不乐意又能怎样。 “我就是担心你。再说了,我不是说过吗,左悲奇这个人不简单,你以后离他远点。” 我瞥了他一眼,郑重地说:“那是你认为的,关我什么事?你不和他有来往,还不允许我和他有来往吗?” “你就那么向着他说话吗?” 我想着我明明都没有管他的事,他怎么还反过来要管我的事呢?我也气了,就说:“不行吗?”说完我就回去房间里。 冷静下来后,我是越想越气,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他的感受,在意到,我连见了左悲奇,心里都会发虚。可我又不欠他的,他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感受啊? 还有,他和如云怎样都行,我见一面左悲奇就不行了?这也太霸道了吧?真是想想都气。 之后的几天,我和他都很默契地在置气,不和对方说话,谁也不理睬谁,一副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但我们气归气,在桃花梦里,我们还是照样见面。可能是在梦里的时候,我们会忘记现实中发生过什么的。所以在梦里,我和他还是会照常聊天。 渐渐的,我们会把梦中的情景带到现实中来,气着气着,气就消了。毕竟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气,不还得过日子吗? 在我们和好没多久,就发生了件事,让我们无暇生气了。这天下午四点左右,宿吴子突然急匆匆地回来,喊我们出去帮忙 郁东识问:“怎么了?” 宿吴子神色凝固,“在笼子坪,有人发现一具奇怪的干尸。” “干尸?”我们惊着问。尸体我们见过,白骨我们也见过,但这干尸嘛,还是没见过的。不过单听干尸两个字,就让我头皮发麻。 “对,你们赶紧拿上家伙,和我去一趟。” 郁东识便连忙拿上符纸,这是他唯一擅长,且会用的,还有桃木剑。 而我则拿上做法要用上的朱砂糯米什么的,大概收拾了下,就出发了,把阿瑞和元元留在观里。 笼子坪也是附近的村子,不多会的路程就到了。 宿吴子把我们带到片平坦空旷的地上,因着早上露水多,地上到现在还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