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路,一路深入地下,找到长生人的所在之处。因着他冒然闯入,被长生人当做是歹人,给绑了起来,对他严加审问。 长生人问什么,他便回答什么。他只说自己是来南境探索的,并没有提起和孤黎族的事。 长生人见他态度诚恳,又没恶意,这才给他了松绑,但并没有让他离开,而是把他给留了下来。 长生人不断问着关于孤黎族之事,他支支吾吾地应对过去了。留在地下的那段时间里,他更像是一个听客,听着长生人的过往有多凄惨。 起初他和我们一样,得知长生人被囚了五百年后,无比震撼,震撼之余,便是怜悯,怜悯长生人的遭遇。他万万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等惨绝人寰之事。 “那长生人为什么会被囚啊?他们和孤黎族究竟有什么恩怨在?”我问。 “他们只说是孤黎族将他们囚禁的,并没有说缘故。还说孤黎族不知对他们做了什么阵法,让他们永生永世都将囚于地下,无法重见天日。” “怪不怪,明明有出口,他们却不出来。” “他们不是不想出来,而是无法逃出。这些年来,他们不断尝试着从地下逃出,奈何却屡屡失败,孤黎族设下的阵法太厉害了。” “这样么?”我深思着此事,发现了几个疑点,一是长生人和孤黎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孤黎族会残忍地将长生人囚于地下五百年。二是,究竟是怎样的阵法,能把长生人困住如此之久。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们要怎么做? 长生人对孤黎族的仇恨,已然是深入骨髓,无法改变的,要他们原谅孤黎族,根本不可能。如果我们找到办法,能救出长生人,那长生人势必会找孤黎族复仇的。 可我们不帮的话,难不成要看着长生人继续被囚吗?这样做,等同于另一种意义上的凶手。但帮了的话,矛头又会指向孤黎族。 长生人杀不死,可我的族人,轻易便能没了性命的。 我问:“你答应要帮长生人了?” 他重重地“嗯”了声,随后又说:“我做不到视而不见,就如你对孤黎族一样。和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虽短,但他们待我极好。我明知他们遭此境遇,却袖手旁观,这和杀人的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那你要和孤黎族为敌,是吗?” 沉默了许久,他才说:“我不过是想帮他们逃出生天,仅此而已。何况不管是因何缘故,孤黎族把他们囚于地下,本身就是罪恶。五百年,你想想,这是多漫长的一个时间啊。孤黎族是人,长生人也是人。倘若被囚于地下的是孤黎族,你会怎么做?” 我埋下头,无言以对。但我记着昨晚千长老问我的,我是孤黎族的大巫祝,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郑重地道:“我不管你如何帮长生人,但有一点,我会永远护住孤黎族所有人的安危,不允许有他人来伤害我的族人。” 我们二人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到了冰点,不是尴尬,而是冰冷。 这时候,茶白突然跑了进来,她察觉到我们气氛不对,小心地问:“怎么了,你们不会又吵架了吧?哎,阿东,你上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出现?” 郁东识说:“有,有事。你照顾好寻音吧,我先回去。”说完他便离开了。 茶白坐到我身边,试探地问:“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一见面就吵架?以前你们可没这么多矛盾的。” 我说:“没,没什么。” “哦对了,族里没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你要不请你师父他们来看看?” 我想想也好,有阵子没见到宿吴子和项追宴了,不知道他俩怎样了。我说:“那我通知他们来一趟。”如今,也只有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旁观者了。 …… 等宿吴子和项追宴找来,已是第二日下午。他们一来,就忙着为我看眼睛。 我说:“族里所有能试的法子,我全试过了,就是不管用。” 项追宴问:“为什么会突然看不清的,是不是眼睛受了强光刺激?” 见屋里只有我们三人,我便把长生人一事说来,包括郁东识失踪一事的真相,也一一说来。这些事,是没必要瞒着他们的。 听罢,他们惊骇不已。宿吴子惊着说:“没想到世上真有长生人啊?这太不可思议了,委实是骇人听闻。” 项追宴说:“空穴来风必有因,传言传言,自然是有一定的依据,才有传言流出的。没想到,左广和会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他们一边讨论此事,一边给我看眼睛。 到最后,他们决定让我以毒攻毒。因为我是受到强光刺激才导致看不清的,他们就让我反复看着烈日光和火光,看看能不能恢复。 我默默地问了句:“这样做的话,我不会瞎吧?” 项追宴笑着说:“不会的,你眼睛已经模糊了,再刺激也刺激不到哪里去,反正你又看不清。” 我想想也是,就答应了。 因着现在近黄昏了,没有日光,只能用火光了。 随后,茶白便带我们到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去,点燃干柴堆,让我近距离站在火堆前。 起初,我只能感受到热烘烘的火,还有火影重重,感受不到刺激。到后来,火光愈发大了,仿佛要烧到我身上。 我后退几步,眼睛仍死死盯住火光。看着看着,火光之中,忽然浮现出一副场景,和上次我在火光中看到的一样,是人影和鲜血。 有许多人影,在不断争斗,刀光剑影中,便有了滴滴红血。 我眼睛睁大,眨也不眨,凝视着画面。猛然间,我忽然能看清画面中飞溅的血滴,更甚者,我还看到有血滴正朝我飞溅而来。 我并没有躲闪,就眼睁睁看着那血滴到我眼中。 “啊!”我惊呼一声,眼前一黑,人直直倒在地下。 “寻音!” “以初!” 他们齐齐围了过来。 我还是有意识的,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三张清晰的人脸,不再是轮廓,我能看清楚了! 我欣喜地起来,“我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