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说媒的习惯和沈母不同。 比起门当户对,她更在意的是男女双方提出的切实需求,若然寻不到那十分匹配的,也总能有办法说服姿态更高的那一方做出一定幅度的退让。 如此行事,倒也的确能确保新婚夫妻彼此尊重,互相礼让,可实在是要耗费太多的精力。 身为官媒,沈家母女每日里就要接待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实在是无力招架。 这些为难沈母也曾和沈棠宁郑重地谈过,这丫头面上应地坦然,可实际执行起来却从来都是另外一番光景。经历过几次三番的争执与辩驳,沈母自也清楚,在这一点上,她大抵是没办法找到机会说服这丫头的,便也就无奈作罢。 自然,最是震慑她的,还是那些个被沈棠宁撮合的年轻男女,比起那些看起来门当户对的小夫妻,在应对事情的时候似乎更为团结。 正也是因此,虽说沈棠宁这丫头经常不在,但慕名而来想要让她帮着说媒的可不在少数。尽管这丫头的资历未必能及得上自己,可沈母也必须承认,若是单论风评,她如今赫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一日,沈棠宁才刚现身,原本就已经等在的众人却是不由得惊呼起来。 “沈姑娘可总算是来了!” “我得找沈姑娘寻如意郎君。” “我也要找沈姑娘。” “分明是我先来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尽管,来之前沈母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了,可冷不丁瞧着前头那混乱的阵仗,沈棠宁却还是不由得有片刻恍惚。 “这是怎么了?”茫然无措之间,沈棠宁不自觉偏头去看沈母,“娘,这么多客户,您一个人是怎么招呼的?” “大半都是冲着你来的。”沈母不以为意道,“你不在,我就只能拼了命的安抚,再不然就试探着问问有没有人愿意相信我这个老婆子的。” 说着,沈母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是不自觉长叹了一声,沈棠宁闻言忙不迭顿住,下意识追问,“怎么?” 母女两四目相对,沈母兀自沉思了许久,而后才不无怅然地道,“可惜啊,没几个人愿意。” 沈棠宁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竟然会有如此之事,眼底不自觉闪过了些许惊诧意,“为什么呢?咱们母女同心协力为京都百姓说媒,哪里还用分什么彼此?” 按理说,她们母女并肩撑起了沈家说姻缘的大旗,倘若是和其他官媒,乃至于私媒有业务上的争抢高低在所难免,却断不至于在她们彼此之间都做不到互通有无。 “为娘的答不上来,不若你亲自问问她们吧。” 沈母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和沈棠宁做更多探讨,轻车熟路地拨开了人群,拉着自家女儿立在了高处,朗声道,“诸位,你们日思夜想盼着的人回来了,若是有找她说亲的,便往她面前来,老规矩,不可拥挤!” 话语落下,沈棠宁便眼见着乌泱泱大批的人便不自觉涌了过来。 那阵仗,甚至比端着玉玺在朝堂上替虞景闲稳住局势时还要复杂得多。 朝堂上的那几位,至少是按着各自的品阶职位而立,且边上还有好几些人能悄声提点一二,就算是冷不丁瞧着秩序不对,也能名正言顺地站出来,好替她稳住局面。 可眼下却是大不一样。 面前不时攒动的每一个人头,都是她沈棠宁的衣食父母。 她们请沈棠宁说媒,一旦事成,她沈某人便毫无例外可以得到一笔酬金。而这份收益,显然无疑能够支撑她在京都里过得更好些,甚至于就算沈棠宁冷不丁又想做些旁的营生,也不至于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这主动送上门来的客,可实在是太多了些。 相较而言,沈母的压力实在要小得多,尽管客人不多,但却也断不能继续无所事事下去,就在她将将要离开的时候,不经意间偏头看了身边人一眼,到底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别愣着了,加紧干。你回来的消息一旦彻底传开,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得安生了。”沈母冷不丁的一句,不由得惊出了沈棠宁好一身冷汗。 她的确喜欢这一行当,可也属实怕了京都众人疯了一样的追捧。 毕竟,那样的情势她先前已经亲历过好几次了,实在是不愿再来一回。 只可惜,往后的事情显然再不能如她所愿。 自打沈棠宁决意重新出山的那一刻起,许多事情便已经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密密麻麻前来求姻缘的男男女女们将她围了个严实,想要加紧效率,便只能采用些非常手段。 诚然,卜算一术,沈棠宁先前也曾经用过,该说她先前有不少姻缘便是凭借着那份天机,才最终可以笃定地告知身边众人,好让他们全无迟疑地相信自己的评断。 可沈棠宁实在是没想到,经久不用,才刚一上手,她便立刻品咂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滋味来。 如今再算姻缘,红线牵绊的力量远比曾经要强得多。 大抵是因为她的精神力较之从前有了更为明显的提升,沈棠宁暗暗想着,停滞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登时又拿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仔细应对。 有鉴于此,虽说沈棠宁因着等候者众,以至于最终能分配给每一个人的时间实在有限,可经由她促成的姻缘,纵然并非全然门当户对,可终究也是彼此优势互补,委实契合。 一时间,沈家母女的姻缘生意便愈发好了。 这一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虞景闲的耳朵里,甚至还是曹子轩故意透露的,可奈何,东虞国主听了这话,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似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因着他并无半点异样,以至于曹子轩心底里也不由得闪过些许恍惚,他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先前他们父子两的猜测究竟有几分真假? 然而,此刻的他到底是没有勇气将这一问题毫不迟疑地递到虞景闲面前的,只怕话音刚落,这人便已是不自觉厉声呵斥。 曹大人自问再承受不起哪怕一星半点的威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