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闲醒了。 睁眼看到并不陌生的皇陵,虞景闲不自觉震颤了片刻。 显然,他实在是有些想不起,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身在此地。 诚然,他的确是在刹那之间是突然缺了些记忆,可满朝文武里胆敢莫名其妙将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帝王送到皇陵来的,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虞景闲短暂的惊疑了片刻,却怎么都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胆量。 想不明白的事,那就自己去查。 心念一动,虞景闲连片刻都不迟疑,只忙不迭就想要立刻离开皇陵。可没成想,就算是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稳健模样,他却是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这儿。 被皇陵龙气所救,却始终都没有办法离开这儿。 这显然是虞景闲此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的。 虞景闲也曾有过些许恍惚,但不过转瞬的功夫,他即刻意识到这其中大抵又有虞景硕的手笔。 那家伙十有八九是早便已经知道皇陵的秘密,所以他才提前安置了后手,为的就是避开这原本属于东虞皇族的宿命。 皇陵能让皇族子弟长生,可长生的皇子却注定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混蛋。” 虞景闲不自觉怒骂了一声,可如此却是半点都无法清洗他心底里的愤怒。 毕竟,纵是再怎么怒骂,也终究改不了如今横在他眼前的困局。 他是东虞之主,若是不能离开皇陵,朝堂之事便注定不可能由他掌控,且如今京都又实在没有其他可信之人,更重要的是,只怕根本就没有人知晓他如今的境遇。 沈棠宁怎么也就由着那些人折腾呢? 这是虞景闲如今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事。 可既然离不开皇陵,诸多疑惑也便只能横在心头,无处可解。 彼时的虞景闲却是根本就不知道,沈棠宁却也实在头疼得很。 虽说她是瞒着其他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都,但像是如今这样l灰溜溜的回去,若是被旁人瞧了去,实在是有些丢人了。 可一想到被困在京都的沈母,沈棠宁到底还是不得不为。 虽说沈棠宁不得已四处历劫,但私心里到底还是时刻牵念着沈母的,可惜的是,西去路上她不得不尽可能融入队伍,以便最大限度的得到其他人的信任,故而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中断了和京都的牵连。 正也是因此,自离京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不清楚沈母如今的情况。 所谓近乡情怯,那些个无法言说的不安此刻冷不丁兜头将沈棠宁整个人笼罩其中,竟不知怎么的,让她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来。 离开时有多决绝,如今毫无预兆的中途的折返就有多恍惚。 可无论多艰难,沈棠宁都已然没了旁的选择。 她只能往回走。 也亏得是彼时沈棠宁脑子里只剩下沈母一个,若是她再分神念着虞景闲,只怕是更没有动力了。 离京时步履匆匆,回来路上也是马不停蹄。与彼时不同,此刻的沈棠宁却是根本无心追问身边的人,比起盲目听信他人说辞,沈棠宁更愿意自己用眼睛去看。 两世为人,她本就最擅长与人打交道,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能力。 在这一点上,沈棠宁还是有些自信的。 许是罹患那无名病症的百姓又多了些,沈棠宁一路走一路瞧,撞见的无一例外都是些怅然无错、愁眉苦脸的百姓。 沈棠宁的脸色比之前更阴郁了几分。 连带着被仔细收在怀里的当票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事实上,这一路上沈棠宁虽始终都没能想明白其中的缘故,可到底是不曾轻易停下来。 从她选择跟着那些东虞百姓踏上去往西冥的那一刻起,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幕幕都被印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许多甚至都不是沈棠宁刻意记下的,该说连她自己在骤然意识到这一点时也曾不自觉胆寒了片刻。可不过转瞬的功夫,她便释然了。 不为别的,毕竟就连她当初挖空心思想要记住的路线都最终失效,想来如今横在沈棠宁脑子里那些纷杂的线索,也未必有用。 诚然如是。 沈棠宁翻来覆去的想,来来回回地盘,其中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卜算了好几次,可却始终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算不出来,无有所得。 越是毫无头绪,沈棠宁便越是不甘心轻易放弃,一来二去的,她便也就顾不上其他。 可这样茫茫然的日子到底还是倏然顿住了。 非是沈棠宁自己所愿,而是她的确被吓着了。 就在她将将要回到京都的郊外路上,沈棠宁遇见了沈母。 是的,就是那个她一路牵挂着,曾在梦里向着另外一个沈棠宁坚定承诺,无论如何都会仔细照顾好她的沈母。 “娘?” 见到人的那一刹那,沈棠宁只当是自己走了眼。毕竟她走的时候,沈母还虚弱地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要不然,以她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做派,显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眼看着她如此胡来的。 该说冷不丁见到她再一次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沈棠宁本该因此雀跃万分,可事实却是,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眼前人的确是沈母不假,她有着和记忆里那人一样的皮相,就连身上的衣衫也是沈棠宁最是熟悉的款式。但她不是沈母。 或者说,并不是沈棠宁记忆里的沈母。 沈棠宁记得,沈母虽说不得已一个人抚养沈棠宁长大,又对这唯一的女儿多有纵容,可母女两一并经历了诸多变数之后,彼此相处起来,到底还是和从前有着许多不同。 是母女,却也更像是彼此亲厚熟稔的朋友。 这是沈棠宁最满意的状态。 但偏偏,彼时的沈母和沈棠宁记忆里的完全不同。不论她怎么呼喊,沈母始终都不曾给过半点回应。 纵是沈棠宁已然一个箭步强自冲到了沈母面前,她也始终都不曾多看自己一眼,反而是一个劲儿地想要推开眼前人,径自向前走。 但,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