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没预料到会立刻被人察觉,亦或者是实在看不惯一众同胞被强行驱逐,总之原本那些隐藏得更好一些的精怪,竟也在顷刻之间忙不迭现身。 动作之突兀,实在是有些超出了沈棠宁的预料。 不单是她,就连曹子轩也不由得有些恍惚,精怪的实力,他和镇魔卫的兄弟们都曾亲眼见识过,当初那虎精还是仰仗虞景闲当机立断才不至于给了它反扑的机会。 可现如今的情势,却分明是过去的数倍不止。 旁的不说,单就是沈棠宁此前叮嘱过的,要尽量保护东虞百姓这一条,便给了他们太多的束缚。 何况,对方分明还是提前部署过,成编制来的。 如此一来,他们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高效率地解决这一切,其难度便又兀自提升了许多。 想到此,曹子轩不无郁闷地叹了口气。可也不过只一瞬的功夫,便兀自偏头给一众兄弟们打气,要所有人务必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应对。 “兄弟们,动作快,别给那群畜生出手的机会!” 在他冷不丁的催促之下,前一刻还不自觉有些怔愣的镇魔卫众人倏地便找到了主心骨,事实上,不单是他们,就连前来帮着疏散人群的朝廷命官,也都纷纷站了出来。 这其中有不少武将,动起手来一点不含糊,纵是文臣之中,也有好些尚存了些童子功的,比起那全无分寸的百姓要沉静得多。 东虞卫一并加入战局,凡是有些武力的,都不由分说径直拦在了精怪面前,而余下的人也不至于傻傻地愣在原地兀自发愣,而是自发开始组织人群避让。 “乡亲们,不要慌,不要乱,继续往前走。” “瞧见了嘛?陛下早已经拿出了应对的方案,若是不然,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在眨眼之间便有序分割战场?” “别担心,天佑我东虞。” …… 沈棠宁本想要重新折返回去,和曹子轩等人共同进退,但架不住小曹大人却是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大人说了,国师不可涉险,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得办。” 拦着她的镇魔卫一字一顿地转述曹子轩的说辞,虽说那人并不曾将一切说得直白浅显,可沈棠宁还是听懂了。 曹子轩这是在提醒她,彼时肩头担着的,是虞景闲的重托。 既有社稷,也有民生。 桩桩件件,都不得有失。 “我知道了。请务必小心行事。” 沈棠宁凝眸看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不自觉轻叹了一声,转而郑重其事的叮嘱了一句,也不管身后人究竟是什么反应,便自顾自离开了。 大抵是因为东虞上下始终同仇敌忾,众人合力到底是将藏匿其中的精怪处置完全。沈棠宁特意命人加强了巡防,可这之后一连数日却是再无意外发生。 京都之内,风平浪静。 除了最初那日,百姓们无一不提心吊胆,而后便渐渐放松了警惕,就连镇魔卫也好几次试探着问曹子轩,是否可以放松戒备。 曹子轩拿不定主意,便来问沈棠宁。 “不可懈怠。” 因着这笃定非常的四个字,曹子轩便也只好继续带着一众兄弟们仔细巡逻。 沈棠宁有种直觉,事情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揭过。此番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且据那白家老头所言,几乎是避不开的风浪,无论是深夜里莫名的失踪案,亦或者是冷不丁出现的精怪,都不过是些风暴来临之前的试探罢了。 至于那最终的结局,此刻也好像已然被提前泄密了一般。 倾覆。 但那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连日来,沈棠宁已将所有可以考据的资料翻了个遍,但却是始终都没有寻到这其中有任何肆意倾覆一个国家的预兆。 东虞的史书里没有,九厄当铺的相关资料里也没有。 曹子轩宁可豁出性命,也要护她周全,便是因为虞景闲已将这天下江山一并托付。但这一次,沈棠宁却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坚守多久…… 她始终全无头绪,纵是可以在第一时间调拨一切可用之力,但稍有迟疑,便会失了先机。 待到那时,一切不过徒劳。 “大人,夜已深了,您该歇息了。” 宫人们如常提醒了句,沈棠宁却是没应,彼时她手边堆着的,正是关于九厄当铺的一应札记。曹子轩显然是颇费周折,好容易才勉强集了这么一些,这其中还有不少是才命令翰林学士记下的,细致详要,为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线索。 可沈棠宁却是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沈棠宁淡淡开口,莹莹烛光下,却是半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兀自轻叹一声,暗暗以手撑头,另一手拇指用力按在太阳穴上,只为求一丝清明。 时间紧急,东虞百姓根本就等不及,她不能停下。 也不知是不是沈棠宁太过疲乏,等再抬起头来想要再细看一番时,却赫然惊觉眼前场景倏然而变。 有人立在眼前,遮住了大半的光亮,沈棠宁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将那人看了个真切。 “娘……”她下意识惊呼一声,惊得下意识站起身来,快步冲上前去。 然而,她根本就触不到沈母。 “杀了虞景闲,你们母女二人就能过太平日子了。” 就在沈棠宁惊诧之间,耳畔冷不丁回荡着一道淡漠的声响,“平稳安定,这不一直都是你们所求的嘛,杀了虞景闲,就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沈棠宁闻声一怔,但下一瞬,虞景闲已经被五花大绑地送到了她的面前,且她手里还莫名多了一把被紧紧攥着的尖刀。 紧抿着唇低头扫见手上多出来的锋利武器时,沈棠宁不自觉挣扎起来,半晌不知该如何是好。 杀了虞景闲? 这怎么可能! 彼时的沈棠宁却是不知,面前的虞景闲正是皇陵之下的那一位,他虽人不曾至,可此刻却也是被强行束缚着,半点动弹不得。 他清楚,一旦沈棠宁手里的尖刀刺破了眼前人的胸膛,千里之外,自己只怕也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