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不自觉凝神,抬眸看着黑蝴蝶。 那一刻,她似是有些出神。 曹子轩在旁,虽始终静默着,但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最好的时机。一旦他出手,且不论沈棠宁是何种反应,想来虞景闲是绝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他一定会站出来反对。 所以,曹子轩有且仅有唯一一次的机会,出手必须要快,且只许成功。 正也是因此,他根本就无暇顾及沈棠宁到底说了些什么,等他好容易想要出手,却不想有人动作更快。 不是虞景闲。 是沈棠宁! 她此番前来,分明带了匕首。明晃晃的一瞬在眼前闪过的时候,沈棠宁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我猜想虞景闲你肯定不敢动手,曹子轩就算是想救你,也根本就无计可施。所以坏人终究只能我自己来做。” 说这话的时候,沈棠宁始终一副笃定的姿态,这是她早便已经盘算好的事情,但遗憾的是,她没死成。 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毫不犹豫的狠狠扎进去,这样的念头沈棠宁已经仔细盘算了一晚上,可依旧找不出个万全的方案,然而事已至此,她已然再没了回头的机会。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刀尖已经抵在了心口,沈棠宁确信自己用了十足的力气,然而却是并不能再往里更近一寸,原本锋利的刀尖此刻更像是生锈了一般,着实钝得很。 就在沈棠宁恍惚之间,一道泛黄的精光倏然在她眼前亮起。 下一瞬,她身上隐隐绰绰地浮现出了一本经书。透明的,泛着金光。 沈棠宁眼睁睁看着一名白衣老僧从经书里走出来,兀自浮在半空之中,轻声念着些听不懂的经文。 这一突然的变故让沈棠宁委实有些始料未及,可她却是不曾忘记自己的根本任务。但就在沈棠宁想要摒弃周遭一应意外,继续完成自己未竟之事的时候,她整个人突然就失了力,冷不丁昏了过去。 沈棠宁倒下的那一瞬间,虞景闲和曹子轩却是突然变成了人身,但不消片刻的功夫,也当即没了生息。 倒不是死了,只是径直昏了过去,和沈棠宁一般无二。 故而,三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失去意识之后,一老道士忙不迭现身,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晦气。 事实上,逼得他之所以失了多年修行涵养的,还是因为浮在虚空之中的那个和尚,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停下过念经的阵仗,而身边那横七竖八倒下的人,便是因为拗不过那些经文。 “老秃驴,净会给我惹事。” 虽心有不满,可那道士却也不曾乱了分寸,且不论他们之间有多少尚未能完全解决的争端,当务之急,终究还是先将那三个可怜的家伙丢出去为上。 老道士是这么想的,便也是这么做的,他动手时委实干脆,起手成结,只刹那的功夫便将去他们三个一并扔出了副本。 但彼时的他却是没有注意到,昏迷不醒的沈棠宁身上赫然还附着另外一只蜉蝣。 那东西小小的一个,但凡没能仔细勘探,常不被轻易发现。当初沈棠宁也是是耐着性子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那一只。 眼皮发沉,身子疲软,沈棠宁只觉自己整个人好似快要散架了一般,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但却是根本就不敢对周遭的一切抱有任何希望。 无他,只因沈棠宁恍惚记得自己是存了死志的。 她得用自己的死,来换虞景闲的生,也换外头东虞全境的太平。以她一人之死,换数万人的安生,这买卖不亏。 这已是那时候沈棠宁脑子里存着的唯一的念头,只是,她终究还是记不得自己究竟执行到了哪一步,毕竟后来的她兀自昏了过去,自也不可能知道后续。 幸而,虞景闲和曹子轩都在。 “太好了,你们两个都还活着。”沈棠宁不自觉感慨了一声,语调里有她怎么都藏不住的欢喜和雀跃。 他们醒的比沈棠宁更早一些,但许是此前并不希望闹出任何过分的动静惊扰了她休息,两人才不得不一直强忍着,冷不丁听着那丫头开了口,似是轰的一声,横在他们心头所有的不安便骤然消散。 虞景闲下意识间偏头看了沈棠宁一眼,瞧着她神色清明,虽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局势,但好歹是醒了。 “曹子轩,你小子跟我过来!”虞景闲咬着后槽牙没好气地喝了一声,突兀的声响让曹子轩和沈棠宁都不自觉有些恍惚。显然,不容置喙的坚定语气,泄露了虞景闲此刻的愤恨情绪。 他很生气。 曹子轩自知此刻自己大抵凶多吉少,但面上却还是不得不端着一副八风不动的姿态自顾自地迎了上去。 “啪。” 虞景闲毫不客气地甩了曹子轩一个耳光,骤然听着那清脆的声响,沈棠宁不由得愣住。 显然,她好半晌都没能想明白这兄弟两怎的突然就反目了。 自从确认曹子轩对沈棠宁起了杀心的那一刻,虞景闲便已经想这么做了。身在副本的时候,虞景闲纵是有心想救,也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权且不论结果如何,他不会贸然放弃沈棠宁。 不管那沈棠宁究竟是蜉蝣,还是普通人,他也一定会拼命护着的。虞景闲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曹子轩生生受了,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躲。 该说早在他决意替虞景闲动手的那一刻,便已经料想到了会有此时,无非是他从来都没有设想过,沈棠宁自己反倒是走在了最前头,那丫头冷不丁掏出匕首来的时候,曹子轩便愣住了。 更不消说,后头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好些始料未及的事,他虽无从招架,可一睁眼发现他们三个都倒在九厄当铺,曹子轩心底的疑惑便更甚了。 只是,曹子轩终究是没有迟疑太久。 虞景闲活着,这便是比什么都要紧的事,至于旁的,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