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多少年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么大的事了? 反正在闫欣的记忆当中,她并没有见过这么刺激的场面。 在尸体摔在台上的瞬间,整个天音阁大约愣了一瞬。 旋即便炸开了锅。 四面楼里都是乱糟糟的躁动声以及有人发出惊呼声。 反而外场是一片死寂,没人上前,也没有人敢。 尤三姐受惊地往后退了一点,便侧头避开舞台上的尸体。 扭头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瞥到了对面,见闫欣面色平静地盯着外面。 那一刻她莫名心安了一些,狂跳的胸口也逐渐平稳下来。 她听到尤家的守卫从外面进来,和守在门口的尤桂低声说了两句。 尤桂低低地喊了一声三小姐。 尤三姐没有理会她,她迟疑了下,还是鼓起些勇气,朝闫欣问:“方才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了预料?” 闫欣眼中露出了些许困惑,半晌摇头说:“只是有些感觉。” 尤三姐不明白,既然没有预料,她怎会如此平静。 尤桂以为尤三姐没听到她的声音,又喊了一声。 尤三姐侧头,皱着眉给了她一个眼神,带了一些责难。尤桂当即退了出去,朝候在外面的守卫摇头。 闫欣思绪被打断了,回神发现屋内凝重的气氛,问:“回去了?” 尤三姐总想起方才闫欣入神的模样,低声说:“你若想留在这,我派人跟着你。” 闫欣迈出一步,摇头说:“留在这也没意思。” 尤三姐这才起身。 楼下尤府的马车早就候着了。 尤三姐先上了马车,闫欣却依旧站在外面,视线落在不远处天音阁的大门前。此时大门紧紧闭着。能进出的只有他们这些本身就从偏门进偏门出的贵重身份。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回到尤府已近亥时。 下马车的时候,闫欣见到了鲜少露面的元硕。 元硕大约是奉了某位郡王爷的命在此等候他们。见她们都下来了,便上来客气道:“两位受惊了吧。夫人备了安神汤,差我过来引你们过去。” 尤三姐见到他露出了些许笑意,道:“临渊也来了?” 元硕狗腿地上来,弓着腰说:“府里安神之物哪能缺了我们郡爷。当然今夜是托了两位小姐的福。” 闫欣几不可闻地嗤笑了声。 元硕平时拍马屁是专精,今日却是拍错了位置。 尤三姐回头,将闫欣拉了过去,说:“这哪是什么福,我和欣欣都要吓死了。” 尤三姐一个娇滴滴的尤府小姐说这个话让人想要多安慰安慰。 但要说闫欣要被吓死,那就纯属胡说八道了。 一个多月前在京郊被闫欣吓地夜不能寐的人都得来朝这句话吐口唾沫。 元硕摸了摸鼻子,问:“你们在那边可发现了什么异常?” 尤三姐犹豫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又挽了闫欣,问:“欣欣肯定有什么发现。” 闫欣装傻充愣,一脸疑惑地反问。 “啊?什么发现,我都被吓懵了。” 尤三姐和元硕同时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闫欣全当没看到。 尤府偏院难得夜深了还亮着灯。元硕先进去朝里面说:“夫人,爷,人回来了。” 景氏忙说:“快进来。” 尤三姐放开了闫欣,两人进去先行了礼。 景氏将尤三姐招呼过去,紧张地查看了一番,见人精神不错,便朝闫欣看过去,片刻后道:“让闫欣陪你去算是找对了人。换个别人,你起码得丢半个魂魄。” 话中有责怪的意味,尤三姐低声道:“让母亲担心了。” 景氏叹气。 “知道我要担心,就少……算了。说了你也不听,你们一个个面上说得都好听,总是让我不省心。” 尤乾陵在一旁说:“您怪三姐就怪三姐,别捎带我呀。” 尤三姐娇哼,说:“拉你垫背怎么了。” 尤乾陵哼了一声。 “不高兴。” 说着他起了身,给了闫欣一个眼神,径自带上了元硕往外走。 闫欣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碗,朝尤三姐说:“我先过去了。” 尤三姐看看背对着他们走的尤乾陵,拉着她说:“一会回了院里,就去我那喝,我让人给你备着。” 闫欣诧异,下意识道:“不用了。明日我若想喝再去找桂姐姐要。” 景氏看着人走之后,便问尤三姐。 “临渊带过来的这女娃如何?” 尤三姐一边喝着汤一边说:“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像是家里经过大事的人,待人接物都有一点疏离感,女儿很努力了,您方才也看到了,给她备汤都不要。” 景氏迟疑了一会,说:“确实有些傲气。不过……能让临渊如此慎重对待的人,我猜是和长公主有些关联的人家。做事手段如何?” 尤三姐便将今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她思索了片刻后说:“我看不像,长公主跟前的人,从前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但欣欣看上去更偏乡野一些。她擅长一些机关灵巧之物,也许是工匠家中出身。” 景氏诧异道:“工匠?莫不是和当年祭天台的案子有关。” 尤三姐好奇地问:“那件贪腐案?那是圣上亲自定的案吧。临渊不会带这么危险的人回来的。” 景氏喃喃道:“倒也是。方才你说起机关灵巧之物,我便想起来了当年经常送些小东西给长公主的前代工部尚书。现在想想,那可是秘术的大师。” 尤三姐追问:“什么秘术?” 景氏惋惜道:“我也不大懂。只记得长公主同我说起过那叫偃术。还有在公主府里见过宛如活人的偃偶,或是栩栩如生的花鸟虫鱼之类的东西。” “不过闫氏一族似乎除了前代工部尚书闫怀谨之外,没有在偃术上有大成之人。可惜三年前祭天台的案子,闫家一家都入了罪,一个都没留下。” “说起来,她叫闫欣啊。”她说到这想起尤乾陵和尤三姐交代过什么,便问:“临渊没同你提过她的来历吗?” 尤三姐摇头。 “他只是说欣欣会超出我之想象。我觉着他不至于瞒着我,多半是欣欣自己不让查。或许她就连这个姓都是假的呢。” 景氏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 她揉了揉额角,低声说:“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虽然我也想让你多帮衬临渊。不过……这里面水太深了,咱们不要给临渊添麻烦,像今日这样的事,以后还是少去碰。” 提起今夜遇上的事,尤三姐便若有所思。 她的脑海中一直都是闫欣坐在窗边盯着窗外看的眼神,闪着兴奋的光。 只怪她那时候真的胆小,倘若她能转过头去看一眼,也许就能知道入了闫欣眼中到底是什么了。 —— 闫欣跟着尤乾陵转到了尤府的另一条偏静的路,等到进了一处幽静的阁楼里,她才下意识问了一句。 “这是哪儿?” 尤乾陵带着她往阁楼上走,元硕留在下面。 “我在尤府的住处。有些东西我让元硕从北镇抚司那边转到这儿来了,方便你查看。” “哦。”闫欣心道,不愧是有钱人家,就为了给她安置任务,就出了这么大一个三层楼宇。 尤乾陵带着她上了最顶层的楼阁,两人往窗前一座,尤乾陵便开口质问她。 “今晚上支开了尤府的人,你做了什么?” 闫欣:“……” 尤乾陵说:“我不计较你搞些小动作,但不能瞒着我。” 这还不计较?闫欣觑他一眼,心说装什么宽宏大量,他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这张脸,就差在他那张漂亮的脸刻上一句‘背着我搞事,活腻味了你’。 闫欣四平八稳地念道:“去探简家隔间里的国子监学生,问了点事。三小姐都知道的。” 尤乾陵说:“好端端去接触简家的人做什么。” 闫欣挑眉回:“不是您让我去的么?” 尤乾陵似乎想起了什么,叹道。 “探到什么了?” 闫欣道:“简昀企图勾引三小姐。” 尤乾陵手里端着装模作样的茶杯差点翻了,守在楼下的元硕大声朝他们这边喊:“真的假的,我去宰了那兔崽子!” 尤乾陵大约也品出了一点闫欣不可能老实的意味,摆摆手道:“天音阁内的案子你目睹了过程?” 一提到这个案子闫欣就有话说了。 “嗯,我建议我们要跟跟这个案子。” 尤乾陵问:“为何” 闫欣道:“因为那作案的手法,我很熟悉。即便不是冲着我来的,下手之人也应当是我认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