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被她这一话惊得扑通一声跪地,朝尤乾陵扑地跪拜,大声喊冤。 “郡王爷啊,小的真的冤枉啊。小的若真有这等能耐,还会在这小小的瞿家院子里做个管家吗?” 闫欣讪笑。 管家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她也想不通,这宅子里到底藏了什么,能让这么多人全都盯在上面,即便这里已经有两人的尸骨未寒,且极有可能马上就要出现第三个死者。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必须从管家身上拿到证实凶手身份的线索。 而要从管家嘴里撬出线索来。 首先必须揭开他的真面目。 “是不是冤枉了你,我可以拿足够的证据出来证实。问题是你敢接受我的盘问吗?不偷换概念,偷懒耍滑地回答我问题的盘问。” 尤乾陵诧异地看向她。 管家脸上显出了狐疑和猜疑,果然如闫欣所料,以他的胆量,他不敢接。 不过没关系。 她有胆量就行了。 “我可是在指管家窝藏凶犯,或者你希望我在这里继续盘问你。” 管家移开视线,高声道:“我又没犯事,凭什么要接受你的盘问。” “你不敢,”闫欣震声道,“你心虚了。不过不要紧,我有证据,马上你就算不接受也得受我盘问。” 管家侧过身,索性当她不存在。 尤乾陵却兴致勃勃地接了她的话。 “你有证据?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给本王看。” 闫欣倒是早想点给,但那时候确实也没有想到管家身上。在她看来,‘墙头草’管家和‘牺牲自己护主’的忠实仆人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种人。直到方才的那一刹那,她想到守护这个宅子的人,除了瞿青一直在坚持之外,宅子里的下人也可能在做着他们力所能及之事。 否则这个宅子不可能安然留存到现在。 “这要从老员外身亡那天晚上说起。” 闫欣记得很清楚,她从后院沿着西院通往大门的门口走,发现宅子内尚可利用墙角灯昏暗的角落里避开锦衣卫的耳目。但是只要上墙或者靠近大门,立刻就会被抓个正着。 锦衣卫全面搜捕之下,这种纰漏很明显就是故意做出来,为的就是引凶犯到后院来灭她这个口。 凶手倘若一直在宅子里,看到这种情形绝不会上钩。 但是偏偏凶手反其道而行,他胆大心细,利用了锦衣卫的漏洞,使用闹鬼的手段声东击西让老员外所在的中堂露出了空当。看到老员外尸体悬在中堂梁上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为何要将老员外的尸体挂起来。 凶手对宅子地形十分熟悉,锦衣卫又自己留下了那么大的破绽,他若是将老员外的尸体藏起来。 最起码,闹鬼的戏码还能在往后拖延好几个时辰。 运气再好一些,拖到天亮再把尸体挂在大门口。甚至闹鬼的手段可以藏得更深,让下一次动手更顺利。 唯一可以解释的时,这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杀人讯号。 可凶手明明可以悄无声息杀人,为何还要给讯号? 闫欣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为了配合声东击西之计的里应外合。 否则,闹剧时间拖得越长,破绽就越大。 “昨夜,我们经过判断凶手是个男人,前提是所有事情都是一个人做的。并因此而得出了一个结论,凶手心思缜密,行动力极强。”闫欣说到这停了一下,“可是,一个人真的能避开一整个宅子的锦衣卫的耳目,从后院绕一大圈,最后绕到中堂,杀老员外?” 尤乾陵问:“所以你认为有两人,或者以上?可有证据。” 闫欣点头。 “自然是有的。” 她转向管家。 “管家可曾记得,昨夜我们第一次碰面在哪里?” 管家哼了一声,不理她。 闫欣无所谓地收回视线,说:“在即将到达前厅的那条小道上,这点二少爷可以作证,我可不会冤枉管家。第二次见面又在哪里?” 管家吸了口气,说:“听不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闫欣却道:“别急,马上你就明白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了。第二次见面,是在中堂,管家带着郡王爷比我快了一步到了中堂。从我和瞿寅发现邹氏发病,带人回前厅,郡王爷听完元千户说完之后,立刻带着人赶去后院,之后又遇到管家。这中间起码有一刻钟。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管家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管家不耐烦地说:“我听到惊叫声之后,担心老员外,便回中堂了啊。之前不是说了么,老员外见我回去了,才让我出来寻郡王爷。” 闫欣道:“哦?你确定你回去中堂了?” 管家被她这番话说出了一身怒气。 “不是,我那晚有没有回中堂,我自己都不知道吗?对了,我还托锦衣卫的兄弟帮我照看老员外呢。” 闫欣恍然道:“哦,差点忘了那位黑衣兄弟。你可真把老员外这条命托到梁上去了啊。” 管家眼看着说不通了,转向尤乾陵道:“郡王爷啊,您看,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姑娘既然要这么说,小的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干脆就拿我当凶犯,砍了我脑袋一了百了。” 尤乾陵转向闫欣,直截了当地问。 “证据呢?” 闫欣道:“证据有二,其一,那晚在宅子里四处走动之人,只有管家。锦衣卫收集出来的可疑脚印应该也只有一双鞋子留下的。这几日苍蝇都没飞出去过这宅子,找个鞋子应该不难。” “其二,那晚上几幅画像中,都有几处和管家有些相像。尤其是瞿艾夫妻俩所见之鬼。” 管家无赖上身,闭着眼把脖子往闫欣面前凑。 “来来来,往这儿砍。” 闫欣一不避二不躲,见他凑上来,还凑上去仔细看了几眼,说:“管家内里穿了黑衣呢,闻着有味儿了,几天没洗了?” 管家蹭蹭蹭地往边上退了几步。 闫欣不依不饶地跟上去,伸手要去扒人家,说:“我今日倒要看看,扒掉管家这层皮,你里面是不是披着那天晚上的鬼皮。” 尤乾陵:“……够了。成何体统。” 管家没想到这姑娘脸皮如铁,一时间竟然没想到如何应对。 闫欣倒是站稳了,身形笔挺,全然没了方才的不庄重。 “我劝你省省心思,本姑娘在盛京开……混迹多年,见过的癞皮狗,比你见过的人模狗样多。” 管家:“……你说的这些证据根本不成立,像我就是我吗?笑话!” 闫欣道:“确实。不过我刚才说的话还算数。扒了你身上的衣服,你里面的那层鬼皮就现身了。” 堂上刹那间一片寂静。 尤乾陵缓缓地坐直,低声道:“来人。” 几个锦衣卫鱼贯而入,两个押住管家,一人开始扒衣。尤乾陵贵气得很,见不得这种不雅的场面,他别过头,却见女店主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这是他第三次觉得自己看走眼了一个女人。 每一次都是在自己觉得这个女人不过如此时。 她就会以‘没什么我做不到’的姿态颠覆他对她的印象。 他盯着她一会,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发现他就是鬼?” 女店主扬了扬眉,轻巧地说出两个字。 “觉得他可疑的时候。” 尤乾陵觉得这答案不过瘾,又问了一句。 “何时确定?” 女店主垂下头,抬眼再看他的时候,眼底竟是笑意。 “刚刚。”